春寒料峭,帝都的清晨笼罩在一层薄纱般的湿气中。然而皇城东南角的户部衙署,早已是一派火热景象。尤其是新辟出的海政司衙院,人影憧憧,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与压低的议论声交织,仿佛一股躁动不安的潜流。
沈玲珑一身靛蓝官服,肩头披着慕容翊前日命人送来的玄狐皮大氅,立于海政司正堂那面巨大的舆图前。舆图上,帝国的海岸线蜿蜒曲折,而在那一片代表未知海域的淡蓝墨色边缘,用朱砂醒目地标注着一个名字——“迷雾岛”。
她的目光沉静,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那不是女儿家喜爱的环佩,而是一块材质奇特、触手温润的碎片,边缘还带着灼烧的痕迹——正是玄七拼死带回的“星瀚玉”残片。自从拿到它,她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碎片内部蕴藏着某种极其微弱、却永不止息的脉搏。
“大人,”亲兵队长赵铁大步走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打破了堂内的喧嚣,“各司主事已到齐,审计司的孙账房也来了。”
沈玲珑转身,眸光扫过堂下。海政司草创,班底是她从审计司精挑细选出的干吏,加上几名精通海事、熟悉夷情的老主事,还有弟弟沈明轩不知从哪里网罗来的几个看似不起眼、眼神却格外灵动的“江湖人”。此刻,这些人都屏息凝神,望着他们年轻的掌舵人。
“开始吧。”沈玲珑走到主位坐下,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首先汇报的是审计司的孙账房,他捧着一摞厚厚的账册。“大人,根据对江南周氏、义丰银楼等抄没资产的最终审计,结合历年市舶司残缺档案交叉比对,现已基本厘清,过去五年间,至少有相当于国库岁入一成的巨额资金,通过数百个空壳商号,经三条主要海路,最终流向了东海深处,轨迹最终都指向‘迷雾岛’区域。”
一成岁入!堂内响起一片抽气声。这是个天文数字,足以供养一支庞大的军队,或支撑起一个神秘势力的运转。
“可有查到他们购买何物?”沈玲珑问。
孙账房摇头:“账目做得极其隐蔽,大多以采购香料、皮货为名,但实际交割的货物成谜。不过,我们发现他们长期、大量地收购几种特定的矿产,包括一种极为罕见的‘荧石’,以及品质极高的硫磺和硝石。”
荧石、硫磺、硝石……沈玲珑心念电转。这绝非普通商贾所需。结合“星瀚玉”和那些古老的机关术,答案呼之欲出——对方在制造某种东西,或许是更强大的机关武器,或许……与那“星门”有关。
“迷雾岛”势力的技术水平和潜在威胁,再次拔高。
接下来是海政司的主事们汇报“窥海”行动的详细分析。玄七带领的先遣小队遭遇的抵抗之激烈、手段之诡异,远超寻常海盗或前朝余孽。那种能令船只迷失方向、甚至让船员产生幻觉的“迷雾”,训练有素、兵器淬毒的死士,都指向一个组织严密、底蕴深厚的对手。
“根据伤员描述,以及带回的敌方兵器残片分析,”一位负责军械分析的主事凝重道,“对方的部分锻造工艺,似乎……不同于中原,更为精密。而且,那种毒,见所未见,若非王爷府中珍藏的解毒圣药,玄七队长他们恐怕……”
话题引到了仍在养伤的玄七身上。沈玲珑示意赵铁,将玄七的初步口述报告分发下去。
“……敌方依托岛礁,建有疑似永久工事,并非临时巢穴。其警戒范围极大,我方小队尚未真正登陆核心岛屿,便已遭遇拦截。其快船速度惊人,转向灵活,远胜我水师战船……撤退时,迷雾骤起,若非持有‘星瀚玉’碎片,似乎能微微干扰迷雾效果,恐全军覆没……”
报告字字惊心。堂内气氛愈发凝重。这已不是疥癣之疾,而是悬于海外的一柄利剑,随时可能斩向帝国的命脉。
“也就是说,”沈玲珑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碎玉,“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财力雄厚、技术先进、组织严密,且盘踞海外经营多年的庞然大物。他们窥伺帝国已久,内部‘飞蛾’余孽与之勾结,如今,我们斩断了他们在国内的爪牙,便等于直接站到了他们对立面。”
她站起身,走回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迷雾岛”上。
“被动防守,等待他们再次出手,非良策。海政司成立的目的,不是记录归档,而是主动出击,斩断威胁。”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当下要务有三。”
“第一,整合所有线索,绘制更精确的东海海图,特别是‘迷雾岛’周边水文、气象、暗礁分布。明轩,”她看向坐在角落的沈明轩,“你手下那些人,该动一动了,沿海的渔民、海商,哪怕是最荒诞不经的传说,我要知道一切。”
沈明轩难得收起嬉皮笑脸,郑重应下:“阿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二,技术破解。集中工匠,研究带回的兵器残片和‘星瀚玉’碎片。迷雾的成因,毒药的成分,快船的设计……我们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同时,向王爷呈报,水师战船需要改进,速度、火力、抗风浪能力,必须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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