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列车在无垠的虚空轨道上穿行,车窗之外是流淌的、粘稠的星光与幽邃的黑暗。江宅的意识如同一枚被抛入湍急漩涡的残叶,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沉浮。无数记忆的碎片,像是被粗暴撕扯下来的电影胶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旋转、撞击——
父母年轻的笑脸,阳光下的蜜饯,沾着红屑的校服裤脚;冰冷的雨水,刺目的车灯光,身体腾空时看到的铅灰色天空;秦奋跪在血泊里绝望嘶吼时扭曲的面容;破碎的擎天柱沾满泥泞的塑料残肢;还有…最后那一瞥中,父亲江卫国回头时目眦欲裂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痛楚、悔恨、冰冷、灼热…各种极端的感觉在他意识深处疯狂搅拌、撕扯。就在这混沌的旋涡即将吞噬他所有感知的刹那,他攥紧的拳头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是那枚从杀手尸体旁捡起的黑色晶币!此刻它正死死硌在他的掌心,如同活物般微微发烫,幽暗的光芒从指缝中渗出,像毒蛇的瞳孔在黑暗中睁开!
紧接着——
两段截然不同却又致命关联的画面,如同被这幽光强行撕裂的黑暗帷幕,带着刺骨的寒意,清晰地投射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之上!
视角带着一种冷酷的专注,聚焦在国际会议中心宏伟却冰冷的玻璃幕墙上。人流在广场上稀疏地移动,像微不足道的蚁群。画面稳定地推进——是那两个杀手!他们藏身在一辆黑色别克轿车的阴影里,车窗摇下一道缝隙,两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定着会议中心那扇沉重的旋转门。杀手A,下颌线绷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某种死亡的节拍。
门开了。一个穿着考究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亚洲男人走了出来,腋下夹着厚重的公文包。是孙鸿远!他的步伐带着政客特有的沉稳与目的性,径直走向停车场内一辆等候的黑色轿车。
就在孙鸿远的手即将触碰到车门把手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短促、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枪响,撕裂了广场上空原本平和的气氛!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帧。孙鸿远的身体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膛。他脸上那份从容瞬间碎裂,露出难以置信的茫然与心脏被洞穿的剧痛。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迅速洇开的猩红图案,身体晃了晃,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沉重地栽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公文包甩出很远,文件散落一地。
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混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般急速扩散。
别克车内,杀手B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杀手A的反应更快,他瞳孔骤然收缩,手指闪电般按住耳麦:“Boss!The target was shot!”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僵硬和…被截胡的恼怒。
短暂的电流嘶嘶声后,耳麦里猛地爆发出一个压抑到极点、却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渊,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冷的杀意:“Find out who it was! Kill him! And get the key back!”
杀手A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毒的刀刃:“Copy that!”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向广场四周所有可能的狙击点——钟楼、远处酒店的高层、对面写字楼的天台…
画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拨转,急速拉升、旋转,最终定格在西北方向,一栋不算起眼的陈旧写字楼顶层天台边缘。
一个模糊却异常高大的身影,在完成致命一击后,正以一种迅捷、近乎鬼魅的姿态,收起架在天台矮墙上的长条形物件,迅速转身隐入通往楼梯间的阴影里。那转身时一闪而过的侧影轮廓,那肩背瞬间绷紧又放松的线条…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江宅的意识之上!
父亲! 那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像极了父亲江卫国!那个记忆中总是沉默、疲惫,却会在儿子被欺凌时如同暴怒雄狮般冲上去的父亲!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江宅。这不可能!父亲是技术顾问,是实验室里摆弄精密仪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维也纳的天台上,用狙击枪射杀一个国际政要?!
场景切换得毫无征兆。画面色调阴沉,光线吝啬,只有一盏老旧台灯发出昏黄的光晕。还是那两个杀手,杀手A和B,但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不再是执行任务时的冷酷,而是混合着错愕、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
杀手A粗糙的手指间,捻着两张边缘有些磨损的方形照片。昏黄的灯光清晰地照亮了照片上的人像——左边一张,是江卫国!年轻许多,面容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如鹰,穿着简单的工装夹克,靠在某种重型机械旁,嘴角没有一丝笑纹,只有一种岩石般的冷硬。右边一张,是陈玉梅!同样是年轻时的模样,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穿着一身干练的深色便装,站在某个类似仓库的门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镜头外,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没有江宅熟悉的温柔笑意,只有一种猎豹般的机敏和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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