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喧嚣、呐喊、悲呼、狞笑…全部消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擂台上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精悍的蓝色身影背靠绳索,右臂诡异扭曲,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血,身形摇摇欲坠,唯有那只点出的左手,依旧保持着鹰喙般的姿势,指尖残留着温热的血迹。庞大如狮的身躯跪伏在他脚前,头颅触地,生机断绝,如同一座刚刚冷却的钢铁肉山。
一秒。
两秒。
三秒。
“呃…呃啊啊啊——!” 一个洋女人刺破耳膜的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死寂!
“Felix! My God! He… he killed Felix!”惊恐的尖叫在洋人区炸开!
“杀人了!中国佬杀人了!”有洋人仓皇失措地大喊。
“快!叫巡捕!抓住他!”买办们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推搡着。
红头阿三和清兵也反应过来,吹响了刺耳的警哨,拼命地想往擂台上挤,场面瞬间大乱!
而华人观众席—— 短暂的、极致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混杂着狂喜、悲愤、扬眉吐气和巨大震撼的声浪!
“赢了!!陈师傅赢了!!”
“打死了!打死那狗日的洋鬼子了!!”
“好!!好汉子!!”
“呜…呜呜呜…”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泪流满面,激动得浑身颤抖。 学生们更是疯了!他们跳上椅子,挥舞着一切能挥舞的东西,嘶吼着,哭喊着,将手中的旗帜狠狠抛向空中!压抑了太久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化作了冲天的声浪,仿佛要将这头顶笼罩的阴霾彻底撕碎!
陈鹤鸣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灯油的枯灯。他缓缓收回左手,看也没看地上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对手。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强撑着,用那只完好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台下混乱的人群,扫过狂喜的同胞,扫过惊惶的洋人,扫过那些试图冲上来的巡捕…
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只是那沉静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一抹深藏的悲悯与苍凉。他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场,却捅破了更大的马蜂窝。他缓缓挺直了脊梁,尽管那脊梁已经伤痕累累。他对着台下无数双饱含热泪、激动、担忧的眼睛,再次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
然后,他猛地转身,撞开身后因他撞击而松动的擂台绳索,在巡捕冲上来的前一刹那,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孤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张园深处茂密的树影与混乱的人群之中。只留下擂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庞大尸体,和一片狼藉、沸腾、预示着更大风暴的现场。
砰!灵魂层面的轻微爆裂声如同肥皂泡的破灭,那场历史的盛宴、那充满血腥与悲欢的张园擂争,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无踪。墨蓝银灰的冰冷虚空、扭曲的机械造物、奔流的信息洪流…这些原本被历史观影票召唤出的景象,如同褪色的幕布,重新覆盖了那片曾经鲜活的历史现场。
观景窗那巨大的弧形幕墙再次成为了一面无法穿透的屏障,将江宅和林悦的视线牢牢锁在了7E车厢内部。潮湿闷热的空气、刺鼻的血腥味、鼎沸的人声…这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留下的只有那短暂而深刻的震撼,以及内心深处对历史、对民族、对个人命运的无尽思考。
江宅和林悦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他们刚刚经历的,不仅仅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更是一次心灵上的洗礼。那场发生在1905年上海张园的擂争,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了那个时代华人的坚韧与不屈,也映照出了他们所面临的困境与挑战。
“这…就是历史吗?” 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的眼中还残留着刚刚那场战斗的余晖,“那么真实,却又那么残酷。”
江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旧深邃,仿佛能看透那层冰冷的幕墙,直达历史的深处。他知道,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但却足以让人感受到那个时代的力量与温度。
“谢谢你,江宅。”林悦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一切。”
江宅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平静:“历史,永远不会因为我们的遗忘而消失。它就在那里,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理解。”
观景台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两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考中。直到林悦的肚子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噜声,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奇怪?我好像肚子饿了?” 林悦尴尬地挠挠头,“这车上有吃的吗?”
江宅迅速想起红姐说过的话:灵体是另一种能量形式的生命,当然也需要补充能量。所谓‘饿了’这种感觉,不过是能量匮乏的反馈。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餐厅?也许有吧!”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开了观景台,踏上了去餐厅的路。而那场历史的盛宴,就如同一场梦,留在了他们心底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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