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的脸色瞬间煞白,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胸前的十字架。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扫过甲板,寻找着能帮上忙的地方——也许是照顾伤员,也许是传递弹药。信仰在此刻化作了支撑行动的勇气。
江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船头最高处。他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主桅的了望台,取代了小杰克的位置。冰蓝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穿透海面上蒸腾的水汽和逐渐弥漫的薄雾,锁定着远方海平线上出现的几个迅速放大的黑点。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甲板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判断:“三艘船。‘海狼’的骷髅旗。两艘双桅快帆船,侧舷各有六门炮。一艘改装过的盖伦船…旗舰,船首像…是嚎叫的狼头,侧舷…至少有十二门重炮。航速很快,呈钳形包抄。我们…被盯死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距离…五海里。顺风,最多…二十分钟接舷。”
“二十分钟!”肖华的声音带着一丝焦灼,“妈的,这群鬣狗!杰克!你那些鬼画符还能用吗?”他冲着依旧靠在船舷边的杰克吼道。
杰克缓缓抬起头。丽莎沉没处的海面涟漪早已消失无踪,父亲那封染血的信纸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几乎要嵌入皮肉。猩红的眼瞳里,翻涌的回忆和剧痛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黑暗取代。那黑暗并非绝望的死寂,而是沉淀了四百年怨恨、被现实威胁点燃的、带着硫磺味的毁灭意志。
“画?”杰克的声音沙哑,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当然能画。”他猛地站直身体,原本笼罩着他的那股沉重哀伤瞬间被一种凌厉的、如同出鞘妖刀般的煞气所取代。“但…需要点‘颜料’。”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搬运炮弹、脸色发白的水手,最终落在江宅身上,“羊皮纸。”
江宅从了望台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如同没有重量。他从怀中取出那张从变异海盗船长身上获得的羊皮纸地图递给杰克。
杰克接过那张羊皮纸,指尖触碰到坚韧冰凉的纸面时,猩红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近乎痉挛的痛楚。他仿佛透过这张纸,触摸到了四百年前父亲沉没的“黑郁金香”号甲板上的寒霜,触摸到了丽莎咽下最后一口霉面包时喉管的痉挛,触摸到了露西悬在房梁上那根绳索的粗糙纹理。
“需要…” 他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低沉得几乎被海浪吞没。但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穿透混乱的甲板,死死钉在远方那艘狰狞的“嚎叫海狼号”上。
“——仇敌的血。”
这五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不是咆哮,而是某种冰冷刺骨的诅咒宣告,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仪式感。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再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食指指节塞入口中,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下!
嗤啦!
皮肉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深红近黑、粘稠如同熔岩的血液瞬间涌出,一股浓烈刺鼻的硫磺气息如同地狱之门洞开时的叹息,猛地弥散开来,甚至盖过了海风的咸腥与硝烟的呛人!那血珠滴落在坚韧的羊皮纸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腐蚀着承载它的介质。
杰克的眼神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冰冷而空洞。他就用这源自自身、却宣告为仇敌之血的颜料,在羊皮纸的背面,癫狂地勾勒起来!笔触扭曲、暴烈、充满不祥,仿佛要将四百年积压的怨恨、对命运的诅咒、以及对自身这具承载了所有不幸的躯壳的终极憎恶,全部倾泻在这方寸之间!
他画的并非具象之物,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交织的荆棘、破碎的船锚、滴血的泪滴和燃烧的骷髅组成的诡异符号!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在消耗着他的生命力,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但那符号本身,却散发出越来越浓烈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波动!
“黑暗信标…”杰克喘息着,在符号完成的最后一刻,将那张染血的羊皮纸猛地向空中一抛!同时,他口中急速念诵起晦涩难懂、音调扭曲的古老咒文。
那张血色的羊皮纸并未飘落,而是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它开始剧烈地燃烧,并非寻常的火焰,而是幽绿色的、无声跳跃的鬼火!火焰中,那个由杰克鲜血绘制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荆棘扭动,骷髅嚎叫,船锚沉坠!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水纹般以燃烧的信笺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方圆数海里的海域!
“成了!”杰克身体晃了一下,扶住船舷才站稳,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现在…让那些闻着血腥味来的鲨鱼…先尝尝自己人的味道!”
几乎在杰克的血色信笺燃烧的同时,正向“黑珍珠号”高速逼近的三艘海盗船,出现了极其诡异的混乱!
冲在最前方的那艘双桅快帆船上,原本正在甲板上吆喝着准备接舷战、满脸狰狞的海盗们,动作猛地一滞。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随即被一种无端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狂躁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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