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2月12日晚上,福州起了冷雨。董阳玲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开除的耻辱、工友们的嘲笑、父母可能会有的责骂,像潮水一样涌来。她越想越恨,恨厂长的绝情,恨工友的冷漠,恨所有人都跟她作对。
“凭什么你们都过得好好的,就我这么倒霉?”她喃喃自语,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凌晨三点半,董阳玲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厚厚的棉袄,揣了一盒火柴,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出租屋。雨还在下,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散发着昏黄的光。她沿着纺织路往前走,远远地就能看到纺织厂的轮廓,仓库的窗户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是夜班的保安在巡逻。
纺织厂的围墙不高,董阳玲绕到后门的僻静处,踩着墙角的砖堆爬了进去。她对纺织厂的地形了如指掌,知道仓库后面有一片堆放棉纱的露天场地,那里没有监控,只有一道铁丝网围着。
她猫着腰,躲在铁丝网后面,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夜班的保安刚走过去,她赶紧钻过铁丝网,来到棉纱堆前。那是刚生产出来的青纶纱,用塑料布盖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董阳玲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了一根。火苗在雨水中摇曳了一下,差点熄灭。她赶紧用手护住火苗,凑到塑料布上。“噗”的一声,塑料布被点燃了,火苗迅速蔓延到棉纱上。
看着跳动的火苗,董阳玲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让你们开除我!让你们嘲笑我!烧了你们的棉纱,看你们怎么交货!”
可她万万没想到,青纶纱的燃点极低,而且吸水性差,即便在雨水中,也能迅速燃烧。短短几分钟,火苗就窜起了几米高,塑料布燃烧的噼啪声和棉纱燃烧的呼呼声交织在一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董阳玲吓傻了,她原本只是想烧几卷棉纱,出一口恶气,可现在的火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浓烟呛得她直咳嗽,她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看着越来越大的火,突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转身就往围墙外跑,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纺织厂。
跑到天桥上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纺织厂的仓库已经被大火吞噬,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即使隔着上百米,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她知道,自己必须赶紧跑,否则一定会被抓住。她不敢回出租屋,也不敢回家,只好朝着农村的老家方向跑去。
凌晨四点半,福州市消防大队接到了报警电话。当消防官兵赶到现场时,火势已经失去了控制。仓库里的棉纱、原材料、机器设备,都成了助燃物,大火不仅烧毁了仓库,还开始向旁边的生产车间和员工宿舍蔓延。
员工宿舍里,住着上百名夜班工人,他们刚下班不久,正在熟睡中。浓烟从窗户缝里钻进去,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呛晕了。消防大队长看着熊熊燃烧的宿舍,咬着牙下达命令:“快!组织敢死队,强攻救人!一定要把人都救出来!”
那时候的消防设备,远不如现在先进。消防车的水压不足,水带经常漏水,消防官兵们只能穿着简单的防火服,拿着水枪往火里冲。第一批敢死队刚冲进宿舍,就有三名战士被掉落的横梁砸伤,可他们没有退缩,抱着受伤的工人,一步步往外面挪。
“快!这里还有人!”一名消防战士在三楼的宿舍里,发现了一名昏迷的女工。他抱起女工,正要往下跑,突然,天花板塌了下来。他赶紧用身体护住女工,自己的后背被烧伤了一大片。
这场大火,牵动了整个福州城。公安、武警、医疗人员纷纷赶到现场,参与救援。附近的居民也自发地赶来帮忙,他们端着水盆往火里浇,拿着毛巾给受伤的工人擦脸。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在烈火中激烈展开。
直到早上七点多,大火才被彻底扑灭。消防官兵们累得瘫倒在地上,有的战士手上磨出了血泡,有的战士头发被烧焦了,可他们顾不上休息,还在不停地搜救幸存者。
最终的统计结果,让所有人都痛心不已:61人死亡,15人重伤。死者中,有刚满18岁的年轻女工,有孩子才满周岁的母亲,还有快要退休的老工人。他们的遗体被白布覆盖着,整齐地摆放在厂区门口,家属们的哭声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卒闻。
这场大火,震惊了全国。公安部派来了专家组,对火灾原因进行调查。消防专家在现场发现,火灾的起火点是仓库后面的棉纱堆,而且现场有明显的人为纵火痕迹。在燃烧后的残留物中,找到了火柴盒的碎片。
公安人员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董阳玲身上。他们了解到,董阳玲在火灾前一天被开除,而且有多次偷窃棉纱的记录,还曾扬言要“报复纺织厂”。根据董阳玲在厂里填写的籍贯信息,公安人员赶到了她的老家,在一个亲戚的柴房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董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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