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那镶金嵌玉的华丽车驾,连同其肃穆威严的护卫仪仗,终于彻底消失在晚照庄外的尘土路上,只留下漫天烟尘和一堆令人瞠目的赏赐,以及一个心情如同坐了过山车、七上八下的林晚昭。
庄户们围着那对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和那枚金光闪闪的“金璃珠”,啧啧称奇,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赵有田搓着手,脸上笑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庄子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小桃和夏荷则围着林晚昭,又是羡慕又是担忧,叽叽喳喳地问着关于皇宫的各种想象。
“小林姐,皇宫是不是地上铺的都是金砖啊?”
“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美得像天仙一样!”
“御厨房是不是比咱们整个庄子都大?锅铲都是金子做的吧?”
“你去宫里能不能见到皇上啊?”
林晚昭被她们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那点因为被贵人赏识而冒出的小得意,早就被对未知环境的巨大惶恐给压得死死的。她勉强应付了几句,便以“收拾东西准备回侯府”为由,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己那间简陋却安心的小屋。
坐在炕沿上,看着手里那对冰凉翠绿的镯子,林晚昭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进宫……那可是皇宫啊!电视剧里演的都够吓人了,勾心斗角、步步惊心,动不动就拖出去杖毙……她一个现代社畜,虽然也算经历过职场毒打,但跟那种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地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会不会不小心踩到哪位贵人的裙子?会不会因为多看了哪个太监一眼就被记恨?会不会做的菜不合某位主子的口味直接被砍头?万一公主只是随口一说,回头忘了这茬,她傻乎乎去了,被人当骗子抓起来怎么办?
无数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翻滚,越想越怕,手里的翡翠镯子仿佛也变得烫手起来。
就在她坐立难安,几乎想要连夜收拾包袱跑路(虽然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的时候,屋外传来了狗蛋气喘吁吁的声音:“东家!东家!侯爷……侯爷让您过去一趟,马车在庄外等着呢!”
林晚昭心里“咯噔”一声!来了!侯爷的“传唤”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衫,将那双惹眼的翡翠镯子小心翼翼地用软布包好,塞进枕头底下——这玩意儿太扎眼,暂时还是别戴了。然后才起身出门。
庄外,依旧是那辆熟悉的、标志性的安远侯府青盖马车,墨砚一如既往地如同门神般守在车旁,见她出来,只是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晚昭怀着忐忑的心情爬上马车,车厢内,顾昭之正闭目养神,俊美的侧颜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让人猜不透情绪。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依旧沉浸在兴奋与喧嚣余韵中的晚照庄,向着京城方向驶去。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和林晚昭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她偷偷觑了顾昭之一眼,又一眼,想问点什么,却又不敢开口。这位爷的心思,比皇宫还难猜。
就在林晚昭快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顾昭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掠过一丝微光,落在了她身上。
“可知唤你回来何事?”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林晚昭老实点头,声音有点发虚:“……是因为……公主要民女进宫帮厨的事?”
“嗯。”顾昭之淡淡应了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身旁的小几,“胆子不小,公主的邀约也敢应。”
林晚昭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殿下金口玉言,民女……民女不敢推辞。而且……机会难得,民女也想……想去见识见识。”最后一句她说得格外没底气。
顾昭之轻哼一声,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见识?皇宫可不是让你去长见识的戏园子。那是天底下规矩最大、眼睛最多、也最是非的地方。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可知?”
“民女……知道。”林晚昭的声音更低了,头皮一阵发麻。
“知道?”顾昭之挑眉,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那你可知,宫内主子用膳,每道菜需试毒几遍?由何人试毒?银针试不出的毒又有哪些?各宫主位饮食有何忌讳?太后因常年礼佛不食哪些物事?皇后娘娘最恶何种气味?哪位嫔妃体质特殊,沾不得何种食材?皇上用膳时,不喜何种声响?侍膳宫女太监站立方位、布菜顺序、撤盘时机又有何讲究?”
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下来,又快又急,每一个问题都涉及宫廷深处最细致入微的规矩和禁忌,听得林晚昭目瞪口呆,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她哪里知道这些?!她连皇宫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她以为进去就是埋头做饭就行了!谁知道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这哪里是去做饭?这分明是去参加扫雷大赛啊!还是地狱级别的!
看着林晚昭瞬间变得惨白的小脸和写满“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眼神,顾昭之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但语气依旧冷淡:“看来是不知道了。就这般懵懂无知,也敢应承公主?怕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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