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的天空,仿佛也被粮道被断的阴霾所笼罩,连日来都是灰蒙蒙的,不见一丝阳光。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和尘土,在空旷的校场和寂静的街巷间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凄冷。
粮库一夜的彻底清查与精打细算,像一盆冰水,浇醒了还残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的人们。那份由林晚昭主导、张参将协助制定的、写满了苛刻数字和严格条款的《朔风城非常时期粮食配给与管理办法》,如同最严厉的军令,被迅速张贴于各营房、哨所及城内公告栏。分级定量、开发一切可食资源、改变烹饪方式、严格管理杜绝浪费……每一条都像紧箍咒,勒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最初的死寂过后,开始悄然蔓延。尽管将领们极力弹压,尽管侯爷依旧稳坐中军,但那种对未知的、即将来临的饥饿的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写在了一些年轻士兵和新迁入城的百姓脸上。营地里往日操练时的喊杀声似乎都弱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林晚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知道,光是靠严令和算计是不够的。粮食是物质的保障,但士气,才是支撑这座孤城坚持下去的灵魂!尤其是在面临断粮危机的时候,军心一旦散了,那就真的全完了!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用一种强有力的方式,把所有人的心重新凝聚起来!
她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现在这里几乎成了她的战时指挥部),对着那份物资清单和配给表,苦思冥想了整整一个上午。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纸面上划拉着,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清单上那些品质最次、平日里可能连牲口都嫌弃的食材上——混杂着麸皮和沙土的陈年杂粮、颜色发暗的豆粕、干硬得几乎能当柴火烧的肉干边角料、还有那些刚从各处墙角地缝扫出来、经过挑拣清洗后依旧显得寒碜的碎米烂豆……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了她的脑海。
忆苦思甜饭!
对!就是它!在现代社会,这或许只是一种形式主义的教育活动。但在此刻的朔风城,这或许是一剂凝聚人心、激发斗志的猛药!
她要亲手用这些最粗粝、最不堪的“垃圾”食材,做一顿饭!一顿让所有人都能清晰地认识到现状有多么艰难,却又能在艰难中品出希望、感受到团结力量的饭!
说干就干!林晚昭立刻行动起来。她亲自跑到粮库,指挥伙头兵,将她看中的那些“下脚料”一一搬了出来:颜色灰暗、掺杂着不少麸皮的陈年杂合面(主要是高粱、粟米和少量麦麸混合);散发着豆腥味、口感粗糙的豆粕;几乎能硌掉牙的、用最次等肉和筋头巴脑风干而成的肉干;还有那些费了老大劲才从各个角落搜集起来、品相不佳的碎米和杂豆。
“林行走……您……您真要拿这些东西做饭?”李大哥看着眼前这堆实在算不上“食材”的东西,脸上写满了为难和不解,“这……这玩意儿,怕是连……连猪都……”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猪都不吃?”林晚昭接过他的话头,脸上非但没有嫌弃,反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带着挑战意味的笑容,“那是因为猪不懂!今天,我就要让咱们朔风城的将士们明白,就算是猪都不吃的东西,只要用对了方法,怀着活下去的信念,也能变成支撑我们坚持下去的力量!”
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感染力。李大哥和张大哥对视一眼,虽然心里依旧打鼓,但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他们的“林行走”。
“好!林行走您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林晚昭挽起袖子,开始了她的“魔法”炼制。
首先,是处理那些硬得像石头的肉干。她让人用大锤将其砸成小块,然后放入大铁锅中,加入大量的冷水和姜片、沙葱,用文火慢慢地、耐心地熬煮。这是一个极其耗费时间和柴火的过程,目的就是将肉干中最后一丝油脂和鲜味逼出来,同时让它们变得稍微软烂一些。
接着,是处理豆粕和杂合面。豆粕先用温水稍微浸泡,然后用力搓洗,尽量去除那股豆腥味(虽然不能完全去除),再沥干水分。杂合面则用少量的温盐水和匀,不需要发酵,直接做成粗糙的面疙瘩备用。
然后,是那些碎米和杂豆。仔细淘洗(尽管已经挑拣过,但依旧不免有些沙土),然后也用清水浸泡。
当锅中的肉干熬煮了近两个时辰,汤色变得微微泛白(主要是骨髓和胶质),肉质也勉强能用筷子戳动时,林晚昭将泡好的碎米和杂豆连水一起倒入锅中,加入大量的清水,开始熬煮。
水沸后,她将处理好的豆粕和杂合面疙瘩,依次下入翻滚的粥锅中。瞬间,原本还算清亮的汤水变得浑浊不堪,颜色呈现出一种灰褐色,里面漂浮着各种形状不一、颜色暗淡的颗粒,卖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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