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被那条粗糙的绳索死死勒住脖颈。
不但叫唤不得,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只能发出“嗬嗬”的嘶气声。
他拼命挣扎,瞪大眼睛,在晃动的人影和昏暗的光线下,终于看清那个使劲拽着绳子一脸得意与狠毒的人。
正是与他素来不和的来兴儿!
“唔…唔!”
他想大喊“有歹人”,却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
“闭嘴吧你!”
来兴儿恶狠狠地低吼,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勒得来旺眼前发黑。
这边的响动早已惊动了整个西门府。
几乎就在来旺被制住的下一刻,各处院落迅速亮起灯火,人声、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西门庆的上房聚集而来。
管家、小厮、丫鬟婆子们举着灯笼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来兴儿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与其他几个同伙交换了个眼色,几人用力将来旺从地上拖拽起来。
一边用棍子没头没脑地打着他,一边高声吆喝:“抓到了!抓到了!这忘恩负义的杀才,竟敢持刀行凶,谋害主子!”
一行人推推搡搡,棍棒交加,将来旺押解到了前厅。
前厅里,西门庆早已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面色铁青,不怒自威。
他穿着寝衣,外头随意披了件袍子,仿佛也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
潘金莲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用手帕掩着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看似惊魂未定、实则闪烁着冷光的眼睛。
来旺被押到厅中,来兴儿使劲一按,他便“噗通”一声被踹跪在地。
脖颈上的绳子稍松,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气,刚想抬头分辨,就听得上方传来西门庆雷霆般的怒骂。
“好个狼心狗肺的奴才!”
西门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
“我西门庆平日待你不薄!见你辛苦,体谅你劳苦功高,给你六百两本钱让你去做生意,盼着你有个好前程!你……你不知感恩图报也就罢了,竟敢深更半夜,持刀潜入我房中,意图行凶弑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这一顶“持刀弑主”的天大帽子扣下来,来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挣扎着抬起头,嘶声道:“爹!冤枉!小的不是来行凶,是……是听说我媳妇慧莲被……被……”
他话未说完,身后的来兴儿眼疾手快,猛地又将绳索狠狠一勒!
来旺后面的话顿时被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呜咽,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听见没?这杀才还想狡辩!”来兴儿立刻高声叫道。
一边踢了来旺一脚,“我们几个人亲眼看见他拿着明晃晃的朴刀冲进爹的房里!要不是我们巡夜发现得早,拼死将他拦住,后果不堪设想!这刀就是证据!”
他说着,指向被另一个小厮刻意扔在厅中显眼位置的那把朴刀。
灯光下,那朴刀寒光闪闪,刺痛了来旺的眼。
他此刻才恍然惊觉,自己房中这把刀,不知何时竟成了栽赃自己的铁证!
他想喊,想说出玉箫报信、想说出自己是来救妻,可脖颈上的绳索如同毒蛇,每次他稍一用力想要发声,就缠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勒毙当场。
他徒劳地扭动着身体,用充满血丝和绝望的眼睛瞪着西门庆,瞪着来兴儿,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
周围所有的家丁仆妇都看着,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或冷漠、或恐惧、或幸灾乐祸的脸。
没有人为他说话,所有人都相信了眼前这精心编排的一幕。
西门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的狼狈模样,眼中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狠辣。
他冷哼一声:“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这等背主忘恩、心肠歹毒的奴才,留在家中便是祸害!来人啊!把他给我捆结实了,锁到厢房去,明日一早,扭送官府究办!”
命令一下,来兴儿等人更是如狼似虎,用早已准备好的粗绳将瘫软在地、已然绝望的来旺捆成了粽子,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来旺被拖走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西门庆那看似震怒实则掌控一切的侧脸,以及潘金莲嘴角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怨毒而快意的冷笑。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陷阱天衣无缝,他百口莫辩。
武大郎的警告,终究是没能救得了他。
来兴儿领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仆,将捆得结结实实的来旺一路拖拽,扔进了阴冷潮湿的柴房。
柴门“哐当”一声被重重关上,外面落了锁。
脖颈上的绳索终于松开了,来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火辣辣地疼。
短暂的窒息感过后,是无边的愤怒和屈辱。
他挣扎着靠在柴堆上,对着门外破口大骂:“来兴儿!我操你祖宗!你这陷害主子的狗奴才!你不得好死!你等着,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门外传来来兴儿阴阳怪气的笑声,隔着门板讥讽他。
“旺哥,省点力气吧!这会儿骂得欢,明日到了提刑院大老爷面前,你自个儿好好喊冤去!看老爷信你的,还是信这白纸黑字的状子和满府的人证物证!看那杀威棒打不打烂你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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