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丝绒,温柔地覆盖了大明的疆域。但这片土地并未陷入沉寂——洛阳城的朱雀大街上,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玻璃罩洒在路面,照亮了晚归行人的脚步;远处的格致工坊依旧灯火通明,蒸汽机的“突突”声与铁锤的叮当声交织,像是在为白日的喧嚣收尾。
这是“电气照明推广计划”推行的第二年。如今,不仅州府的主街装上了路灯,连县城的市集、乡镇的学堂都挂上了电灯。一根细细的电线从发电站牵出,像一条闪光的银链,将万家灯火串在一起,让黑夜不再是阻碍。
苏砚秋站在洛阳城的钟楼上,俯瞰着这片灯火。远处的经世大学,图书馆的窗户透出明亮的光,学子们还在挑灯夜读;城南的纺织厂,电灯下的织布机仍在运转,女工们说“有了这灯,晚上也能织布,挣的钱够给娃买新课本了”;甚至城郊的村庄,也有几户人家点上了电灯,那是村里的合作社用小型发电机供的电,昏黄的光从窗纸里透出来,比油灯亮堂得多。
“苏相,您看那片新亮起来的灯。”身后的格致馆馆长指着西北方向,那里是刚通上电的西域都护府治所,“电报说,回纥的百姓第一次见电灯,还以为是把星星摘下来挂在了房梁上,围着灯转了半宿。”
苏砚秋笑了,想起半年前在西域看到的景象。那时工人们正顶着烈日架设电线,回纥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旁边看,眼里满是疑惑:“这铜线能比油灯亮?”当第一盏电灯在集市亮起时,老人伸出手去摸,又触电般缩回,随即咧开嘴笑:“不烧油,不冒烟,真是好东西!”
电气的应用远不止照明。在江南的稻田里,电动抽水机取代了人力水车,按下开关,清澈的河水就顺着水渠流进稻田,农妇们再也不用弯腰踩踏板;在北方的煤矿,电动绞车将矿石从井下运上来,效率比蒸汽绞车高两倍,矿工们说“这电比蒸汽听话,还没那么热”;甚至连洛阳的“万民银行”,都用上了电动记账机,算盘声渐渐被齿轮的转动声取代。
为了让更多地方用上电,朝廷在各地建了“小型发电站”。有水的地方用水力发电,有风的地方用风力发电,实在缺资源的,就用柴油发电机。漠北的草原上,几架巨大的风车在风中转动,带动发电机发电,牧民们骑着马围着风车转,说“这玩意儿不用喂草,还能让灯亮,比牛羊还顶用”。
电力的普及,让“时间”的概念变得更灵活。从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百姓,如今能在灯下纺纱、算账、读书,一天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西域的商队甚至改在夜间赶路,车灯照着前方的路,马蹄声在寂静的戈壁上格外清晰,商队掌柜说:“有电灯照着,晚上赶路更安全,还能避开白天的热风。”
夜晚的电话总局依旧忙碌。接线员们戴着耳机,将一个个跨越千里的电话接通。“喂,漠北吗?洛阳的种子已经装上火车了,三天就到。”“海东的鱼罐头收到了吗?电灯下看着颜色真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这些对话穿过电线,穿过黑夜,将不同地域的人连在一起,像一场跨越时空的闲聊。
在安南都护府的村寨里,小学堂的灯还亮着。先生正用投影仪给孩子们放幻灯片,屏幕上是中原的长城、江南的稻田、漠北的草原。“这叫‘电光影戏’,”先生指着屏幕说,“能把千里外的风景照下来,让咱们坐在屋里就能看遍大明。”孩子们瞪大眼睛,小手指着长城上的烽火台,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苏砚秋走下钟楼,沿着路灯照亮的街道慢慢走。晚风吹过,带来远处作坊的麦香与近处花店的花香。一个卖馄饨的小贩推着车经过,车头上挂着一盏小电灯,灯光下,翻滚的馄饨像一群白胖的小鱼。“先生,来碗馄饨?”小贩笑着招呼,“这电灯照着,馄饨馅儿都看得清楚,保证干净!”
苏砚秋坐下,看着灯光在汤碗里漾出细碎的光斑,忽然觉得,这灯火不仅仅是驱散黑暗的工具。它照亮的,是农妇手中的线,是学子案头的书,是商人账本上的数字,是寻常百姓脸上的笑意——这些被灯光拉长的身影,共同织成了一幅更生动、更绵长的生活画卷。
回到府中时,安宁公主正对着电灯绣花。灯光下,丝线的颜色格外鲜亮,她绣的是一幅“万里江山图”,图上有铁路、有电线、有电灯,还有在灯下劳作的百姓。“你看,”她举起绣绷,“这灯光下绣出来的,连山的纹路都更清楚。”
苏砚秋凑过去看,忽然发现图的角落绣着几个小字:“灯火连星汉,天下共此时。”他想起西域的电灯、漠北的风车、海东的车灯,这些散落在大明疆域上的光点,此刻仿佛真的与天上的星辰连成一片,温柔地拥抱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灯火却愈发明亮。这些由铜线与电流点亮的光,不仅照亮了夜晚,更照亮了无数人对未来的期盼——在这片被灯光温暖的土地上,日子正像那永不熄灭的电流,源源不断地向前流淌,奔向更光明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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