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坞的天,是被老桑林的枝叶滤过的碧色。
当那道裹着金、褐、青三色灵光的云船穿透晨雾,落在村口那棵需十数人合抱的老桑树下时,整个坞堡的生灵都感应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是杀气,也不是戾气,而是一种……历经劫波后的沉静,像淬火后的精钢,看似温润,却藏着能断山裂海的锋芒。
云船的光晕散去,最先踏出的是坤陆。
他依旧是那身银甲,只是甲叶边缘多了几道细密的划痕,那是天界罡风留下的印记。他的身姿比三个月前更加挺拔,下颌线也硬朗了几分,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阴生池的水,只是深处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厚重——那是见过天界云海翻腾、听过天帝训诫后,对二字的重新认知。
他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站在船边,微微侧头,目光掠过坞堡里错落的屋舍、田埂上劳作的村民、以及老桑林深处那抹若隐若现的翠绿灵气。
三个月前离开时,他心中装的是寻找失散的妹妹守护云桑坞的执念,像握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剑,只有一腔孤勇。而现在,他掌心的乾卦桑牌微微发烫,那里面不仅有天帝亲授的卦境钥匙,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他忽然想起在天界凌霄殿上,天帝指尖凝着的那缕金光,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乾为天,能载万物,亦能覆万物。坤陆,你要记住,刚健非蛮干,自强不息,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更是审时度势、顺势而为的智慧。
那时他似懂非懂,直到在天界试炼场与那只由罡风凝聚的金翅鹏对战,才真正领悟——真正的乾卦之力,不是硬碰硬的冲撞,而是像天地包容万物般,将对方的力量引化、消解,再以更磅礴的气势反击。
在想什么?
玖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却又透着几分敏锐。
坤陆回过神,转头看向她。玖儿穿了一身淡褐色的布裙,裙摆上绣着几片小小的桑叶,那是字舀昵特意为她缝制的。她的脸色比离开时红润了许多,眉宇间的青涩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温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只手曾经因为操控坤卦力而布满薄茧,甚至在净化滞气时被灼伤过,而现在,皮肤光洁如玉,掌心隐隐有一层淡淡的褐红光晕——那是地脉灵气滋养后的痕迹,也是她血脉中坤族力量初步觉醒的证明。
在想,我们离开的这三个月,坞里还好吗?坤陆笑了笑,语气轻松,却下意识地将右手背到了身后。那里,藏着天帝赠予的卦境钥匙,一枚巴掌大的黑色古玉,上面刻着扭曲的太极图案,触手生温,隐隐有灵气流转。
他还没准备好将的秘密立刻说出来。不是不信任,而是这件事太过重大,牵扯到上古时期的隐秘,甚至可能关乎三界安危。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他不想让坞里的人过早陷入恐慌。
玖儿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坤陆的演饰。她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坞堡深处,轻声道:有晓输和艮石在,不会有事的。再说,还有太爷爷呢。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坤陆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在天界厚德池边,玖儿独自面对坤族先祖残魂时的场景。那时他在外等候,只听到池内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再见到玖儿时,她的眼睛红红的,却笑着说我没事。
后来他才从字舀昵口中得知,玖儿在池底承受了地脉灼烧之痛,用自己的精血净化了体内残留的滞气,才终于唤醒了坤族的大地之脉。那不是简单的试炼,而是一场与过往的和解——与被滞气侵蚀的自己,与坤族背负的沉重历史。
走吧,大家都等着呢。暮墨的声音从云船另一端传来。
她依旧穿着那件青衫,只是领口和袖口绣上了一圈细密的银线。她的脸色比刚被救出时好了太多,眉宇间的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疏离。三个月的相处,让她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只是偶尔在深夜,她还是会被那些碎片化的记忆惊醒——梦里总有模糊的卦象、古老的咒语,还有一张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的脸。
坤陆和玖儿同时转头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暮墨迎着他们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坤陆送她的,一枚普通的桑木玉佩,却被他注入了一丝乾卦力,能在危急时刻护她周全。
她知道自己体内藏着秘密,那些偶尔闪过的记忆碎片像一把钥匙,似乎能打开某个尘封的大门。只是那扇门后是什么,她还不知道。她只知道,跟着坤陆和玖儿,或许能找到答案。
三人并肩往前走,身后的字舀昵和何初拎着从天界带回的特产,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字舀昵手里拿着一个天界的流云果,果皮是淡紫色的,轻轻一捏就会流出香甜的汁液,她正兴奋地跟何初描述着在天界看到的奇花异草。
何初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附和,手里还拿着一本从天界带回的古籍,封面上写着蒙卦浅释四个字。他的字木牌挂在胸前,随着脚步轻轻晃动,木牌上的纹路比之前更加清晰,那是他在天界启蒙殿中,受一位老仙翁指点后,蒙卦力有所精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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