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殓房的阴冷与那新旧重叠、触目惊心的烙痕所带来的沉重悲愤,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三年!甚至更久!那一道道烙在孩童白骨上的重叠印记,无声地控诉着周家持续数年的、令人发指的暴行。陆明渊那句“连本带利,用命来偿”的誓言,如同淬火的寒铁,掷地有声,在冰冷的空气中铮铮回响。
然而,血债需血偿,却需铁证如山!那本承载着所有受难童工姓名、编号、生死记录的“百童名册”,依旧如同石沉大海,渺无踪迹。张龙带人几乎将周府掘地三尺,连地砖都撬开查看,女眷的妆奁钗环更是拆得七零八落,却始终一无所获。周旺的消失,更如同一层阴霾,预示着背后那只毒爪的警觉与狠绝。
线索,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决心,都需要一个坚实的支点。
就在这焦灼的僵持中,沈清漪清冷的声音如同穿破迷雾的晨钟,在济春堂内响起:
“大人,或许…我们忽略了另一处‘证物’。”
陆明渊、雷震、玲珑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只见沈清漪走到济春堂内侧一个相对独立、被临时布置成低温储藏室的隔间门口。那里,寒气丝丝缕缕地透出。她推开门,一股远比外界阴冷数倍的寒气扑面而来。
隔间中央,放置着两个巨大的、用厚棉被和冰块层层包裹的木箱。箱盖掀开着,里面,是那两尊从周家密室运回的、用诡异寒冰封存孩童尸身的冰俑!冰俑表面依旧覆盖着厚厚的白霜,寒气逼人。孩童扭曲痛苦的面容在冰层下若隐若现,如同被永恒禁锢在绝望瞬间的琥珀。
“冰俑?”雷震眉头紧锁,仅存的右拳捏得咯咯响,看着冰层下那张稚嫩却充满痛苦的小脸,眼中怒火与痛惜交织,“这鬼东西…除了冻着孩子当摆设,还能有啥用?难道那老狗的名册还能冻在冰里不成?”
“雷捕头莫急。”沈清漪缓步走到木箱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冰俑的关节部位,尤其是手肘、膝盖这些活动之处,“卷五初现冰俑时,我便发现其关节缝隙深处,隐隐有金色光泽透出。当时以为是冰晶反光或错觉。但昨夜再次查验,尤其是对照《毒经》残篇中关于‘玄冰锢魂’这等邪术的零星记载…”她顿了顿,指尖隔空点向冰俑膝盖连接处一道几乎被冰霜完全覆盖的缝隙,“此等邪法,常需以金箔包裹符咒或秘文,封于关节窍穴,方能借寒气锁住‘怨气’或…某些不欲人知的隐秘。”
“金箔?!”玲珑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儿,几步凑到木箱边,踮着脚尖往里瞧,“关节缝里有金子?周扒皮这老狗,死了还给孩子穿金戴银?不对不对…姑娘,您是说…这里面可能藏着东西?”她反应极快,立刻抓住了关键。
“不错。”沈清漪肯定道,“金箔柔韧,可书写密文,且极耐寒蚀。封于玄冰关节深处,既能避人耳目,又能长久保存。若周家真与靖王有密信往来,此等隐秘所在,未尝不是传递信息的绝佳载体!”
陆明渊深潭般的眼底瞬间燃起一簇冰焰!他一步上前,目光如炬,穿透冰俑表面的寒霜,死死锁住沈清漪所指的那道关节缝隙。缝隙深处,在冰晶的折射下,确实隐约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异于冰晶的淡金色泽!若非沈清漪心思缜密、眼力超凡,几乎难以察觉!
“拆!”陆明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完整取出关节内封存之物!”
拆解冰俑,绝非易事。那诡异的玄冰坚硬异常,寒气刺骨,稍有不慎,不仅会损伤内部可能存在的金箔密函,更可能损毁孩童遗骸。沈清漪早有准备。
济春堂内最大的浴桶被搬了进来,里面注满了清澈的、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温水。沈清漪亲自调配了解冻药液——并非寻常热水,而是加入了特殊配比的赤阳花精粹、烈阳草汁液以及几味能缓慢渗透、温和化解玄冰寒气却不伤及内部物体的药材。水温被严格控制,只保持微温。
“玲珑,金针,三寸毫针,七根。”沈清漪一边指挥衙役将一尊冰俑极其小心地抬入浴桶,只露出需要拆解的膝关节部位浸泡在药液中,一边对玲珑吩咐道。
玲珑立刻从青囊中取出七根细长柔韧的金针递上。
沈清漪戴上鲛绡手套,屏息凝神。她先用药液反复冲洗冰俑膝盖关节处的缝隙,软化表层的冰霜。接着,她手持金针,如同最精密的绣娘,针尖对准关节缝隙深处那隐约透出金色的位置,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刺入坚硬的玄冰!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手腕微颤,针尖并非硬钻,而是以一种高频微振的方式,如同灵蛇般,一点点探寻着玄冰内部最细微的纹理和缝隙,缓缓向深处探去!
这需要超凡的指力、敏锐的感知和绝对的耐心。济春堂内静得只剩下药液微微晃荡的声响和沈清漪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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