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易玄宸书房的紫檀木案上跳跃,将两人之间仅隔三尺的距离切割得忽明忽暗。凌霜(烬羽)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那细微的痛感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模糊不清。易玄宸那句“做我的夫人”还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余音未散,比窗外深秋的寒风更刺骨。
“大人说笑了。”凌霜的声音异常平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仿佛这具躯壳里正有另一个声音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惊涛,“凌霜一介孤女,何德何能担此重任?更遑论……大人要的‘秘密’,我一无所有。”
易玄宸没有立刻回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案上一卷摊开的《西域舆图》,指腹划过那些标注着“灵鸟栖息地”的朱砂红点,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墨锭的冷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凌霜的胸口。
“一无所有?”易玄宸终于抬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像两口幽深的古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那日在乱葬岗外,王二狗的右手是如何被震碎的?贫民窟那场‘意外’的火灾,为何你总能提前一步带着老乞丐脱身?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向凌霜,“凌雪小姐被你‘吓傻’的那夜,她身边两个壮实的家丁,为何会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七窍流血而亡?”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霜的心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属于烬羽的那股力量在易玄宸精准的质问下,如同被惊扰的毒蛇,不安地蜿蜒扭动,试图冲破她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皮肤下传来细微的灼烧感,那是妖力在躁动,在抗拒这赤裸裸的审视。
“巧合罢了。”凌霜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大人权倾朝野,见惯了奇人异事,莫非也信那些市井流言?说我是妖物?”她刻意加重了“妖物”二字,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自嘲。
易玄宸并未被她的反击所动。他缓缓站起身,月白色的锦袍在烛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绕过书案,一步步走向凌霜。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书房里只剩下他衣袂拂过地面的细微声响,以及凌霜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那心跳声在死寂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沉重。
他停在她面前,近得凌霜能看清他长睫在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一丝雪松气息的冷香。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凌霜,本官不是在问你信不信。本官是在告诉你——本官看得见。”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动作快如闪电,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按在了凌霜的后心处!
那一瞬间,凌霜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流顺着易玄宸的指尖猛地刺入!仿佛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了她灵魂深处与烬羽妖力纠缠的核心!体内那股一直被她死死压制的、属于彩鸾的狂暴妖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炸裂!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凌霜齿缝间溢出。她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有无数燃烧的翎羽碎片在视野里疯狂旋转、炸裂!属于凌霜的、属于烬羽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在剧痛中剧烈撕扯、碰撞。她看到凌震山那张冷漠的脸,看到柳氏刻毒的冷笑,看到乱葬岗漫天飞雪下彩鸾残破的翎羽……同时,也看到烬羽在九天之上被猎妖师金光所伤、坠落凡尘的惨烈!
剧痛只持续了一息,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凌霜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紫檀木博古架上,震得架上的青瓷花瓶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摇摇欲坠。她剧烈地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后心处被易玄宸触碰过的地方,那股灼烧般的痛感并未消失,反而像烙印一样深深刻下,提醒着她方才那致命的暴露。
易玄宸收回手,指尖在烛光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他重新站直身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探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贪婪的兴味?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这股力量,它就在你体内,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本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渴望……它的危险。”他微微倾身,目光紧紧锁住凌霜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瞳孔,“凌霜,你驾驭不了它。或者说,你驾驭不了它太久。这力量太强大,也太……扎眼。留在你身上,只会让你成为镇邪司的猎物,成为所有觊觎力量者的目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具蛊惑性,如同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但本官不同。本官需要这股力量,需要它来扫清前路的障碍——无论是柳氏,是凌震山,还是那个蠢蠢欲动的三皇子。而你需要本官的庇护,需要一个足以遮蔽你所有异常的身份,一个让你能安全接近仇人、完成复仇的‘外壳’。”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傲然,“联姻,就是这最完美的‘外壳’。做我的夫人,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利刃。本官保你平安,助你复仇。你只需记住——你是易府的人,你的所有,包括这股力量,都该为易府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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