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一层薄薄的霜雾笼罩着京城。三皇子赵珩的府邸前,两尊威严的石狮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青光,朱漆大门紧闭,门上铜制的兽首衔环,仿佛一双冷漠的眼睛,俯视着门前那个跪得笔直的身影。
凌雪已经跪了一夜。
她身上那件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用金线绣着玉兰花的粉色罗裙,此刻沾满了晨露与尘土,裙摆皱成一团,像一朵被无情踩踏的花。她的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刺骨的寒意顺着骨髓往上爬,冻结了她的四肢,却冻结不了她心中那丝燃烧着最后希望的火焰。
她相信赵珩是爱她的。在那些他赠她珠钗、为她画眉的温柔时光里,她看到的不是皇子与臣女的政治,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纯粹的倾慕。她告诉自己,外祖父的事只是暂时的波折,只要她跪在这里,只要赵珩看到她的真心,他一定会想办法的。他是三皇子,是未来的储君,他有能力,也一定有意愿,挽救她的家族。
路过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起初,还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甚至有老婆子想上前劝她几句,但看到府邸上那块代表皇子威仪的蟠龙徽记,又都识趣地退开了。渐渐地,同情变成了好奇,好奇又变成了指指点点的议论。
“那不是凌家的大小姐吗?未来的三皇子妃。”
“什么未来啊,听说她外祖父柳尚书倒台了,凌家也快完了。”
“啧啧,真是世事无常啊,昨天还高高在上,今天就得跪在这里求人了。”
那些声音像细密的针,一根根扎进凌雪的耳朵里。她咬紧了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不能倒下,她现在是凌家最后的希望。母亲柳氏那双充满血丝和疯狂的眼睛在她脑海中闪现,那句“三皇子殿下不会不管我们的”如同魔咒,支撑着她早已僵硬的身体。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正午,太阳升到最高,又缓缓西斜。府邸的大门始终紧闭,仿佛一堵无法逾越的墙,将她的所有期盼都隔绝在外。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人影和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午后,赵珩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雪儿,待我登基之日,必以凤冠霞帔迎你入宫。”
凤冠霞帔……多么美好的词。可现在,她连一件能御寒的厚实衣裳都没有。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朱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凌雪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道门缝。出来的会是赵珩吗?他看到她这副模样,会不会心疼?
然而,从门里走出的,并非她日思夜想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着锦衣、面无表情的侍卫长。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侍卫,他们目不斜视地走到凌雪面前,仿佛她只是一块挡路的石头。
“凌小姐,”侍卫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冬日里结冰的铁,“殿下有话,让我转告给你。”
凌雪的嘴唇颤抖着,她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早已僵硬。“殿下……殿下他怎么说?”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侍卫长垂下眼帘,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说,凌家已无利用价值,你……不必再来。”
“……什么?”
凌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听到了每一个字,却无法理解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利用价值?她和他之间,是“利用价值”这四个字可以概括的吗?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温柔缱绻,难道都是假的?
“你再说一遍?”她不敢置信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侍卫长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后退一步,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然后重复道:“听不明白吗?殿下不想再见到你。请回吧,不要在这里污了殿下的门庭。”
“污了门庭……”凌雪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一股比寒霜更冷的气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看着那扇即将再次关闭的大门,看着侍卫长那张冷漠的脸,突然之间,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不——!”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长街。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想要抓住那扇门,却被侍卫长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跌坐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发髻散乱,珠钗落地,碎成几瓣。
“为什么?为什么!”她嘶吼着,眼泪终于决堤而下,混合着屈辱和绝望,在她那张曾经娇美如花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我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凌家的一切都可以是他的!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对我!”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街前回荡,显得那么刺耳而可怜。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一阵唏嘘,却无人敢上前。侍卫们则像一堵墙,冷漠地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那扇朱漆大门,在她眼前,缓缓地,沉重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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