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碎雪,刮过青石铺就的镇口时,裹着一股砭骨的凉意。凌霜拢了拢身上那件半旧的素色棉袍,指尖触及布料的瞬间,竟泛起一层细密的白霜——这已是她今日第三次控制不住体内翻涌的寒气了。
“再往前走便是‘悦来客栈’,先找地方落脚。”易玄宸走在她身侧,玄色锦袍外罩着件不起眼的灰布披风,原本束起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倒真有几分寻常商旅的模样。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凌霜冻得泛白的耳廓,脚步微微放缓,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路内侧带了带,替她挡去大半寒风。
凌霜没有错过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自密道中那场关于身份的僵持后,两人间便横亘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隔阂,可这份刻意的疏离,却总在这样不经意的瞬间土崩瓦解。她能清晰感受到体内妖力的紊乱,那日在密道中为抵挡毒烟耗尽大半妖力,如今稍一触动便会引发寒气逆行,连带着体温都低得异于常人。
悦来客栈的老板娘是个脸上带笑的中年妇人,见两人穿着虽朴素却气度不凡,连忙引着上了二楼靠窗的雅间。刚落座,凌霜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指尖落在桌沿,竟在红木桌面上留下一圈浅浅的白霜印记。她慌忙将手缩回袖中,耳尖微微发烫。
“老板娘,麻烦煮一壶姜枣茶,再备一盆炭火送上来。”易玄宸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倒了杯温水推到凌霜面前,“先喝口温水暖暖身子。”
“多谢。”凌霜低声道谢,捧着温热的茶杯,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却始终暖不透骨子里的寒意。她低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昨夜梦中的画面——漫天绚烂的霞光中,一只七彩鸾鸟盘旋在一座刻满符文的石碑上空,石碑下站着的女子穿着与母亲遗物中相似的素色长裙,手中握着的玉佩与自己怀中的一模一样。那画面太过清晰,不似寻常梦境,倒像是烬羽残留的记忆碎片。
“在想什么?”易玄宸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他看着凌霜紧锁的眉头,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是不是妖力又不稳了?”
凌霜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鄙夷,也没有畏惧,只有纯粹的关切。她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说道:“昨夜梦到了南疆的霞光,还有一只彩鸾,和……一块刻着符文的石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易玄宸提及烬羽的记忆,也是第一次尝试触碰那些模糊的伏笔。
易玄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是烬羽,自然会残留她的记忆。那石碑,或许与守渊人有关。”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我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南疆曾是守渊人的重要据点,后来不知为何突然荒废。而七翎彩鸾,自古便被称为守渊人的守护者。”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凌霜心中的迷雾。之前在寒渊边缘山洞看到的刻痕、外祖日记中提到的“彩鸾与守渊人结契”,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烬羽与守渊人的关联,并非从与凌霜结契才开始,而是早已刻在血脉中的宿命。这个发现,解答了她心中关于“为何偏偏是自己与烬羽结契”的疑惑,也让她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深的认知。
就在这时,客栈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妇人的哭声和男子的呵斥声。凌霜正欲起身查看,易玄宸却按住了她的手腕:“先别动,我们现在不宜暴露。”他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目光投向楼下。
只见客栈门口,几个穿着短打、面色凶横的汉子正拖拽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的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被其中一个汉子一脚踹开。“这小子冲撞了赵大人的家奴,理当杖责五十,若不是看在他年幼的份上,早就废了他!”为首的汉子高声嚷嚷着,语气中满是嚣张。
“赵大人?”凌霜心中一紧,下意识摸向怀中的玉佩,“是赵珩的人?”
易玄宸眸色沉了沉:“不好说,赵珩的势力虽大,却也不至于在这种偏远小镇如此张扬。不过这行事风格,倒与他豢养的那些爪牙颇为相似。”他话音刚落,便看到那被拖拽的少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脖子上挂着的一枚小小的木质令牌掉落在地,令牌上刻着的纹路虽模糊,却与凌霜玉佩上的某一处刻痕极为相似。
凌霜也注意到了那枚令牌,心中巨震。这纹路她曾在镇渊笔记中见过,是守渊人后裔的标识!她刚要起身,体内的寒气却突然逆行,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倒去。
“小心!”易玄宸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感受到她掌心刺骨的寒意,眉头皱得更紧。他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凌霜身上,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让凌霜稍稍缓过劲来。“别冲动,你的身体撑不住。”
“那少年是守渊人后裔。”凌霜抓住易玄宸的衣袖,语气急切,“赵珩的人抓他,肯定是为了祭祀寒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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