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二叔家的院子里此刻挤满了人。
封四和费大肚子被宁可壁连拉带拽地弄来了,俩人都缩着脖子,脸上还带着没完全消退的青紫,揣着手不敢抬头看人。
封四婆娘扯着半大小子封腻歪,费大肚子的婆娘则由闺女银子搀着,俩妇人脸色蜡黄嘴唇哆嗦着,她们可没经过这阵仗。
钱管事慢条斯理地抖开借据:“二位主家老爷来啦,白纸黑字,每人五十块大洋,今日第一期连本带利需还十二块,咱是现钱结清,还是怎么个说法?”
封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钱老板,行行好,宽限几天吧,俺实在是拿不出啊。”
费大肚子也跟着瘫软在地,只会重复:“俺也一样,俺也一样。”
钱管事眼皮都没抬:“印局的规矩,概不赊欠,今天拿不出,明日利滚利,就不是这个数了,你们自家掂量。”
这时筐子阴阳怪气地插嘴:“封四,你欠我们宁家的陈年租子还没个说法呢,现如今又惹上这阎王债,我看你那四亩靠水的好地,怕是保不住喽。”
一直闷不吭声的封腻歪突然窜出来,指着筐子大骂:“放你娘的屁,就是你们宁家做的局,郭龟腰那罗锅子见钱眼开,就是宁学祥收买的他作局,想霸占俺家地,做梦!”
宁二叔赶紧呵斥:“腻歪,小孩子家别胡说,这可有外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封四婆娘吓得赶紧去拉儿子,院子里哭的哭,骂的骂,乱成一团。
银子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爹,又看看自己娘,心一横也跪倒在钱管事面前,砰砰磕头:“钱老板,求您发发慈悲,缓几天,俺去想办法,俺去借,去挣,一定还上。”
费大肚子婆娘见闺女这样,嗷一嗓子,真的背过气去,银子又慌忙去掐娘的人中,更是鸡飞狗跳。
钱管事笑了笑:“列位乡亲,别演戏了,我们就是要钱,什么局啊,故事啊,跟我们没关系,至于宽限?换字据滚利就行,日子不着急,让长辈村长做个见证。”
费大肚子和封四是真的怕了,还不上印子钱只要一换文书,这打滚了利息转起来,他俩一辈子都扯不清。
宁二叔说:“可壁去叫你大伯和叔父们,一块和钱老板商量这事。”
话分两头,村口苏苏碰见郭龟腰赶着骡车回来,那罗锅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还冲苏苏龇牙笑了笑。
苏苏没什么心眼,郭龟腰有什么新鲜玩意她都会买一些,平时就属这二小姐现在费家少奶奶照顾罗锅的生意多,二人十分熟络。
俩人正逗着闲话,就听见几个急匆匆往宁二叔家跑的闲汉嚷嚷。
“不得了了,印局的人上门逼债,封四和费大肚子要卖儿卖女啦。”
苏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费大肚子是绣绣姐婆家的远房舅,银子姐也对她挺好,她是个热心的姑娘,这事可看不过去。
苏苏抓了个乡亲问了问情况,转头看向郭龟腰。
“你说,这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二小姐,我就是个走脚贩盐的,我能安排什么?”
“乡亲嘴里的那窑姐儿是不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我的二小姐啊,您就别问我了,这里面水深,我就是个棋子儿,算了不说了,我今儿不卖货了,您歇着吧。”
说罢郭贵腰牵着骡车就要走。
苏苏拦住他:“不行,你不能走,你也要去二叔家!”
“我去干什么?该说的我都跟封四他们交代清楚了,一点我的边都沾不上。”
苏苏无奈也顾不上和他掰扯,提着棉旗袍的下摆,迈开步就往望牛山上跑。
她气喘吁吁地冲进丁锋家宅院时,绣绣正坐在院里晒太阳,看丫头们做针线。
丁锋在和崔瓦匠商量土围子加高竣工,以及那一溜瓦房上梁封顶的花销。
苏苏跑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姐,姐夫,不好了,印局的人来村里,把封四叔和费老舅都堵在二叔家,说要收债,拿不出钱就要逼死人了,银子姐都在那儿磕头求饶。”
绣绣一听就站了起来,脸上变了颜色:“啊?怎么闹到这步田地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丁锋。
丁锋眉头微皱,但看上去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宁家有人在场么?”
苏苏赶紧点头:“有有有,听乡亲说筐子也在,还说封四叔欠着我爹租子,姐夫,你快去看看吧,眼看要出人命了。”
绣绣拉着丁锋的胳膊,急声道:“锋哥老舅再不争气,也不能眼看着被印局逼的家破人亡,看在银子面上,帮帮他吧。”
丁锋拍了拍绣绣的手,沉吟道:“你爹宁学祥这是把戏台子搭好了,就等着看热闹呢,我去看看也行,不过这债可不是那么好平的,咱家盖房请人,剩下的钱也不多,五十亩地秋收了麦子,满打满丰收也就三千多斤,最多也就卖一二百块,还要存下口粮,咱养着这么多人,不能乱填窟窿。”
绣绣说:“锋儿哥您是有大本事的,钱可以再赚,人没了可没第二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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