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者号”深处,一间绝对静默、屏蔽一切外部探测的密室内。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仿佛由凝固的星光构成的墙壁,以及中央两把相对而设、由不知名温润木材(或类似物质)打造的座椅。
许炎端坐其中一把椅子上,神色平静。他的对面,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极为凝练、如同将一片微缩星空纳入其中的全息投影——星海同盟元老会首席评议官,奥隆。
奥隆的投影并非固定人形,而是一团不断缓慢旋转、内蕴无数光点与星璇的能量聚合体,散发着古老、深邃、包容而又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他的意念直接响起,平和却仿佛能穿透灵魂:
“许炎阁下,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星海守望者同盟,向你及你所代表的地球文明,致以最诚挚的感谢与最高的敬意。你挽救了‘艾恩瑟拉’,也避免了一场可能波及甚广的灾难。”
许炎微微欠身:“奥隆首席言重了。医者本分,见死焉能不救。况且,稳定‘艾恩瑟拉’,亦符合我们双方共同的利益。”
“医者本分……”奥隆的意念中流露出一丝感慨,“很古老,却又在此时此地显得如此珍贵的词语。在漫长的星海历史与对抗‘收割者’的残酷战争中,我们似乎逐渐遗忘了某些……更为本质的东西,过于依赖力量与技术的堆砌。”
他的意念转向正题:“许炎阁下,我此次贸然请求对话,并非仅仅为了致谢。你在救治‘艾恩瑟拉’过程中所展现的理念与手段,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或许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与‘收割者’之间这场看似永恒战争格局的可能性。”
许炎目光微动:“请奥隆首席明示。”
“我们对抗‘收割者’数百万年,对其了解不可谓不深。”奥隆的投影中,星璇流转加速,显露出一些模糊的、充满毁灭与吞噬景象的星图碎片,“我们知道它们源自‘虚无深渊’,知道它们遵循某种冰冷的周期律,知道它们吞噬文明以获取……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们建造堡垒,研发武器,组建舰队,一次次击退它们,但也一次次付出惨重代价。我们就像是在对抗一场永无止境的瘟疫,不断研发新药,却始终无法找到病根,无法阻止其卷土重来。”
他的意念带着一丝沉重:“而你的‘太初医道’,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视其为‘病’,而非单纯的‘敌’。尝试去‘理解’其病理,去‘调理’其根源,甚至……‘转化’其毒性。这,是我们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许炎沉吟道:“在我医道理论中,有‘上工治未病’之说。即在疾病尚未爆发或处于萌芽状态时,便进行干预和调理,防患于未然。亦有‘治病必求于本’之训,需找到疾病的根本原因,而非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对于‘收割者’,我们是否也可以思考,它们这种‘吞噬文明’的行为,是其存在的‘目的’,还是其自身某种更深层次‘失衡’或‘病态’所导致的‘症状’?”
“症状……”奥隆的投影仿佛凝固了一瞬,其内部的星光都为之黯淡,显然这个假设对他冲击极大。“你的意思是,‘收割者’本身,也可能是一种……‘病人’?或者,是某种更大宇宙‘疾病’的体现?”
“这只是一种基于医道哲学的推演,尚无实证。”许炎谨慎地回答,“但若此假设有万分之一为真,那么单纯地对抗与毁灭,或许永远无法终结这场轮回。就如同只扑杀带有瘟疫的蚊虫,却不清扫滋生蚊虫的沼泽,瘟疫终将再现。”
密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奥隆投影中的星璇以前所未有的复杂轨迹运转着,显示其内部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与推演。
许久,奥隆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治未病’……‘求于本’……若真能寻到这‘病根’,或许……或许我们真的能找到终结这场无尽战争的方法。至少,你成功稳定‘艾恩瑟拉’的案例,证明了‘调和’与‘转化’之路,在面对‘收割者’力量时,确实存在可行性,哪怕只是针对其碎片。”
他看向许炎,意念变得无比郑重:“许炎阁下,我代表星海同盟,正式向你和你的文明,提出一项超越常规合作的倡议——共同成立‘宇宙病原探索与文明健康中心’。”
“此机构将完全独立于同盟现有军事与科研体系,由你主导,同盟提供一切所需资源与情报支持。其宗旨,并非直接研发更强武器,而是从你的‘太初医道’理念出发,深入研究‘收割者’的本质、其行为背后的潜在‘病因’,探索宇宙尺度下文明与‘疾病’的关系,并研发基于‘调和’与‘转化’原理的新型防御与治疗手段。”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石破天惊的提议!等于是将星海同盟对抗“收割者”的一条全新战略路线,交给了许炎这个“外来的医者”来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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