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林夕已经踏上了通往镇上的小路。
二十天来,这条路他已经走得烂熟——穿过村口的老槐树,绕过张寡妇家的鱼塘,
跨过那座摇摇晃晃的小木桥,再沿着田埂走上半小时,就能看到镇上那排灰扑扑的厂房。
他的布鞋踩在露水未干的草叶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二十天里,他的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茧,肩膀被建材磨得通红,汗水浸透了一件又一件旧衣衫。
但每天傍晚,当他把那些皱巴巴的钞票交到白洁手里时,
女人眼中闪烁的泪光和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让他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机械音轻微地波动:
【目标达成进度…87%…92%…100%…】
【守护指令完成度提升…修复进度4.3%…】
今天,他没有去工地。
清晨的薄雾中,一家三口站在村口等那辆开往上海的公交车。
白洁特意换上了那件压箱底的淡蓝色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白润颜穿着崭新的校服,乌黑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青春洋溢;
而林夕,则穿着白洁用最后一点积蓄从镇上地摊买来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简单的装束,却因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硬是穿出了几分贵气。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来,喷出一股刺鼻的柴油味。
车厢里挤满了同样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嘈杂的人声混合着引擎的轰鸣,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林夕护着母女俩挤上车,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道屏障,隔绝了四周的推搡。
白润颜紧挨着林夕坐下,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
少女的手指微微发抖,透露出她强装的镇定下的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离开母亲,离开那个给了她无尽安全感的怀抱。
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熟悉的村庄渐渐远去,前方是未知的、令人既期待又恐惧的新世界。
林夕低头看了看那只攥着自己衣角的纤细手指,一种模糊的情绪在修复了4.3%的意识深处涌动。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覆在少女的手背上。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白润颜猛地抬头,撞进了那双不再完全空洞的眼睛里。
那里有她读不懂的复杂,却也有她无比熟悉的守护。
哥哥……她的声音哽住了。
不怕。林夕简短地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这两个字,像一块沉甸甸的基石,稳住了少女摇晃的心绪。
白洁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头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流。
她看着女儿依赖林夕的样子,看着林夕那生涩却真挚的回应,突然意识到,
这个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以这个沉默的男人为轴心,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公交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华师大二附中浦东校区气派的大门前。
崭新的校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宽阔的操场上铺着鲜红的塑胶跑道,教学楼高大气派,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校门口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学生和依依不舍的家长。
白润颜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的不安被新奇和兴奋取代。
她像只初次离巢的雏鸟,既想展翅高飞,又忍不住频频回望身后的温暖。
报到、缴费、领取宿舍钥匙……一系列手续办下来,白洁手里的钱如流水般花出去,换回一沓收据和女儿灿烂的笑脸。
当八千六百元学费交出去的那一刻,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钞票,但看到女儿眼中闪烁的希望之光,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寝室在那边!
白润颜指着新生指南上的地图,兴奋地拉着林夕的手往前跑。
白洁小跑着跟上,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既欣慰又心酸。
女生宿舍楼崭新整洁,四人一间的寝室配有独立的卫生间和阳台,每张床上都铺着统一的蓝色床单,空调静静地运转着,送出凉爽的风。
这条件比白洁想象的好太多,甚至比他们家的主屋还要舒适干净。
你们好!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时髦的女生热情地迎上来,
我是徐雯,上海本地的。你就是我的室友吧?
白润颜有些腼腆地点点头,介绍道:
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哥哥。
徐雯的目光在林夕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脸颊微微泛红:你哥哥……好高啊。
另外两个室友也陆续到来,都是上海本地姑娘,言谈举止间透着大城市孩子特有的自信和开朗。
她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来自乡村的室友和她过分英俊的哥哥,
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反而热情地帮白润颜整理床铺,介绍学校的情况。
白洁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看着女儿很快和新同学打成一片,她既欣慰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润颜适应得这么好,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个母亲,已经不那么被需要了?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白润颜送他们到校门口,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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