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泛黄的手札,静静地躺在石桌上。
上面每一个熟悉的符号,每一个工整的结构式,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林晚的灵魂深处。
她缓缓走上前,指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实的颤抖,轻轻抚过那粗糙的纸页。
纸张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上面用炭笔写下的字迹,带着一种穿越了数百年的沧桑。
她翻开了下一页。
是高炉炼铁的剖面图,旁边标注着不同区域的化学反应和温度控制。
再下一页。
是蒸汽机的雏形设计,虽然简陋,但核心的原理已经完全体现。
物理、化学、数学、工程学……
这薄薄的一本手札,几乎囊括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核心科技!
林晚的心中,翻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他乡遇故知的震撼,有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先贤的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窥探、被安排的巨大不安。
“他……是谁?”
林晚的声音,有些干涩。
“先贤没有留下姓名。”
守陵人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崇敬。
“他只说,他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在自己的时代,未能守护住家国与文明的罪人。他来到这里,只是想将文明的火种,换一种方式,传承下去。”
“他用了三十年时间,走遍了这片土地,留下了这本手札,也创立了我们‘守陵人’。”
“我们的使命,不是掌控,而是观察与守护。”
守陵人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林晚的身上,变得锐利而严肃。
“我们观察了你很久,秦王妃。”
“你很聪明,甚至比先贤预言中描述的,还要更加出色。”
“你用水泥和新式农具,让百姓安居乐业;你用金融手段,兵不血刃地扳倒了贪婪的皇子。”
“你的所作所为,到目前为止,符合先贤对‘引导者’的期望。”
“但,”守陵人话锋一转,“先贤的知识,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造福万民,同样,也可以轻易地毁灭一切。”
“我们必须确认,这把剑,掌握在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手中。”
林晚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清冷:“所以,你们送来那封信,用我腹中的孩子来威胁我,就是你们所谓的‘确认’方式?”
守陵人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
“不错。先贤曾言,人性,只有在面对至亲至爱受到威胁时,才会显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若你因恐惧而退缩,或因愤怒而滥用力量,那你,便不是我们要等的人。”
“但你的反应,很完美。”
“你没有被恐惧吞噬,反而冷静地布局,将计就计,甚至反过来试探我们的底细。这证明了,你拥有掌控这份力量的资格。”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群人,就像一群躲在暗处的考官,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方式,对她进行着一场关乎生死的考核。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她极度不悦。
“现在,考核结束了。”
守陵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情绪,他将手札往前推了推。
“这本手札,从今日起,属于你。”
“而我们守陵人,也将遵从先贤的遗命,全力协助你。”
林晚没有立刻去接那本手札。
她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是什么?”
“不是条件,是请求。”
守陵人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
他翻到手札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复杂的公式,也没有精密的图纸,只有一幅潦草而诡异的星象图。
图的中央,是一轮被涂成血红色的月亮。
旁边,用朱砂批着一行小字。
“血月现,北境开,天门倾,非人来。”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
“这是先贤留下的,最后一个预言。”守陵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他预言,在他离世数百年后的某一天,当血月再现之时,北境之外,那片被世人称为‘蛮荒之地’的冰原深处,会有巨大的灾难降临。”
“那将是一场,远超凡人想象的浩劫。”
“而下一次血月出现的时间……”
守陵人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破庙的屋顶,望向了那轮清冷的明月。
“就在三个月后。”
三个月!
林晚的瞳孔,瞬间收缩。
“我们守陵人一族,守护了这个秘密数百年,也为此准备了数百年。但我们能做的,终究有限。”
“先贤的力量,只有真正的同乡,才能完全解读和复现。”
守陵人的手指,指向了星象图下方,那段被圈起来的,最后的文字。
“我们想请王妃帮忙的,就是先贤留下的,唯一能够对抗这场浩劫的东西。”
林晚的目光,落了过去。
那是一行结构异常复杂的标注,和几个简短却触目惊心的名字。
硝化甘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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