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晕染了大兴城鳞次栉比的屋脊。
长孙府邸深处,书房内的灯火亮得灼眼,长孙晟端坐于紫檀木椅上,其素来沉稳的面容,此刻也难掩一丝激越后的余韵。
案几上,那枚精雕细琢的羊脂白玉珏,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下首,夫人高氏紧紧握着女儿长孙无垢微凉的柔荑,脸上交织着惊喜,与对女儿远行不舍的复杂之色。
而在高氏对面坐着的,则是一身月白襕衫的长孙无忌。
此刻的长孙无忌,眼中也是充满了震动与欣喜,目光灼灼地聚焦在父亲案上,那枚象征着天家赐福的玉珏之上。
“老爷...陛下...陛下当真要亲自主婚?就在...就在那朔方虎威王府?”高氏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微颤,看向女儿时,眼中盈满了喜悦的泪水:“无垢...娘的观音婢...这...这真是旷古烁今的恩典啊,陛下对虎威王,当真是...恩宠无双!”
长孙晟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圣心独断,恩宠无极,此乃陛下对虎威王的爱护,亦是对我长孙氏累世忠勤、门风清正的体恤。”
长孙无忌眼中光彩熠熠,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激动:“陛下亲临朔方,为虎威王主婚,此等殊荣,本朝未有,足见陛下视虎威王为腹心股肱,恩遇之隆,无以复加!
妹妹能与虎威王结此良缘,得沐天恩,此乃我长孙氏满门之幸!”
长孙晟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微微颔首后,郑重道:“陛下之心,昭昭如日月,对虎威王,陛下是倾心信赖,不但托付北疆万里河山,如今更是降下恩典,欲成全其家室之好,关怀体恤之情,溢于言表。”
说着,他目光慈爱而郑重地转向女儿,“无垢,陛下的深恩厚意,你当铭记于心,此去朔方,你带去的不只是长孙氏女的芳华,更是陛下的信任与祝福。”
“父亲!”
一直低垂螓首的长孙无垢,此刻终于抬起那张不俗的清丽脸庞,两抹宛若朝霞的红晕,从她白皙的脖颈一路蔓延至耳根,几乎要滴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不住地轻轻颤抖,竭力遮掩着明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不敢直视长孙晟,目光慌乱地落在自己因紧张而用力绞紧的葱白指尖上:“女儿...女儿...”她樱唇微启,却只觉得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心中又惊又羞。
惊的是皇帝陛下竟然洞悉了她深藏心底、连在母亲面前都羞于启齿的女儿情思!
更以如此隆重的方式——御驾亲临、王府主婚——予以成全!
这恩宠之盛,足以令任何勋贵之家侧目!
羞的是这等深闺隐秘,竟被九五至尊一语道破,更要在御前,在那象征着铁血与权柄的朔方虎威王府中...与他...成婚?
光是想象那场景,长孙无垢的心尖,便如同被羽毛撩拨一般,颤栗不止,浑身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在这汹涌的惊羞浪潮之下,一股更为强烈的情感,却是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骤然苏醒,势不可挡地喷薄而出——那便是对凌云刻入骨髓的思念!
原本被她小心翼翼深锁心底,只能通过父亲偶尔带回的只言片语,聊以慰藉的情愫,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恩所释放!
朔方!
那个他执掌风云,号令千军万马的地方!
那个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勾勒,想象他身着玄甲于猎猎寒风中,挥斥方遒,眉宇间尽是睥睨天下英姿的地方!
她就要去了!
不再是闺阁中遥不可及的念想,而是近在咫尺!
甚至......即将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念头一起,长孙无垢的心湖便再难平静,再将所有的惊羞压下之后,她的心底,只剩下一种晕眩且甜美的迫切感!
想见他!
立刻!
马上!
一刻也不想再等!
高氏看着女儿眼中,那强自压抑却依旧明亮的光芒,同为女子,她如何不懂女儿此刻的心潮澎湃?
长孙晟也将女儿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既是欣慰女儿得偿所愿,又感慨这命运转折之奇诡。
长孙无忌看着妹妹的模样,眼中也是露出笑意,而后转向长孙晟道:“父亲,陛下恩典浩荡,妹妹此去朔方,更需万全,行程安排、护卫人选,务必周密,方不负圣恩,亦全妹妹体面。”
“无忌思虑周全。”长孙晟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转向夫人高氏,“夫人,事不宜迟,即刻为无垢打点行装,此去朔方,路途遥远,需轻车简从以求速达,但关乎天家颜面与我长孙家的清誉,该有的体面,绝不可轻忽,丫鬟带云秀,她稳重。”
高氏连忙应下,拉着沉浸在幸福与期待中的长孙无垢,离开书房去准备。
......
朔方!
此刻已经褪去了五十万大军云集、旌旗蔽日的喧嚣,然而,那份肃杀与威严,却并没有随之消失,反而更加深沉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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