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声、叫好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跑堂的眼尖,见杨暕、凌云等人衣着不俗,连忙引着他们上了二楼一处用屏风隔开的雅座,这里视野开阔,既能看清台下戏台,又不会被人打扰。
两人落座,点了些茶水果点,很快,戏便开锣了。
先上演的是“拨头”,戴着狰狞面具的戏子表演寻找父尸以及为父报仇的舞蹈,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杨暕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案叫好,甚至随着鼓点摇头晃脑,全然不顾亲王的仪态。
凌云则静静观看,目光偶尔扫过台下形形色色的看客,听着他们毫无顾忌的议论。
“踏摇娘!踏摇娘要上了!”
一阵更热烈的喧哗响起,更受欢迎的剧目即将开场。
果然,锣鼓点一变,一个身着艳丽裙衫,面敷脂粉,作妇人打扮的男伶扭动着腰肢,踩着特定的步法登场了。
他的口中唱着哀怨的曲调,诉说着丈夫嗜酒、自己常遭殴打的苦楚。
其表演夸张而传神,唱腔婉转,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杨暕看得更加起劲,看到那“丈夫”登场,醉醺醺殴打“妻子”时,他甚至气得抓起杯子就要往台下扔,被凌云一个眼神制止,这才悻悻放下,嘴里还嘟囔着:“这醉鬼着实可恨!”
凌云看着他这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这“踏摇娘”演到高潮,全场观众情绪都被调动起来时,楼梯口又上来了几人。
为首的是两位年轻的女子。
一位身着鹅黄色襦裙,披着浅碧色披帛,梳着流行的惊鹄髻,容貌秀美,气质温婉,一看便是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
而她身旁的另一位,则身着更为利落的湖蓝色劲装,外罩同色刺绣比甲,未施粉黛,眉目清朗,虽是女子,但却有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英气。
不是那宁三娘还是何人?
她们显然也是来听戏的,身后还跟着几名丫鬟护卫。
引路的跑堂正要给她们寻个位置,屏风后的杨暕又开始咋咋呼呼起来,顿时吸引了这边的注意。
宁三娘微微蹙眉,似乎觉得那边太过吵闹,正想示意跑堂换个远些的位置,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屏风后,那个安静坐着的身影。
青袍缓带,身姿挺拔,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即便在喧闹的戏楼里,也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不是那日官道上,剑出无情,后又于酒楼有一面之缘的玄衣游侠又是谁?
宁三娘的心中微微一怔,没想到会在此地再次遇到此人。
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与身旁那个咋咋呼呼、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黄衣小姐轻轻拉了拉宁三娘的衣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三娘,你看那边屏风后...那个穿紫锦袍,闹得最欢的,好像是...齐王殿下。”
她虽然说着“好像”,但语气中却带着笃定。
她父亲在朝为官,所以,她也曾在某次宫宴上,远远见过杨暕。
“齐王杨暕?”
宁三娘闻言,秀眉蹙地更深了。
随即,她再次看向凌云,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与审视。
齐王杨暕?
那位传闻中性情浮躁,不学无术的亲王?
这个身手不凡、气度沉凝的“公子”,怎么会和齐王混在一起?
难道...他并非自己之前所想的闲云野鹤般的豪杰,而是攀附权贵,投靠了这位名声并不算太好的齐王?
这个念头一生,宁三娘心中对凌云的那份欣赏与招揽之意,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甚至多了几分轻视。
若他真是齐王门下,那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纵然武艺高强,格局也终究有限。
她们的驻足和低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凌云这等高手耳中,却清晰可闻。
他并未转头,依旧看着戏台,仿佛浑然未觉,但眼角余光已然将楼梯口那几人的身影纳入眼中。
当他看到宁三娘时,心中亦是微微一动。
此女竟也来了洛阳,而且似乎与官家小姐结交,其身份背景,恐怕并不简单。
至于她身旁的那位小姐...
凌云心思电转,很快便从“谛听”初步收集的洛阳官员家眷信息中,对上了号。
兵部侍郎裴虔通之女,裴淑宁。
裴虔通在朝中不算显赫,但为人圆滑,与各方势力皆有往来。
凌云心中思索,面上却不动声色。
杨暕全然没注意到这些,他正被戏台上“踏摇娘”的悲苦遭遇气得不行,直到那“丈夫”被邻里嘲笑殴打,剧情转向诙谐,他才又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随即,又对凌云邀功似的讨好一笑:“嘿嘿,看这戏编得还行吧?虽粗俗了些,倒也有趣得紧,是不是没白来?”
他的这副样子,落在裴淑宁的眼中,顿时让她心中一惊。
齐王杨暕的性子,整个洛阳谁人不知?
有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相待,还笑地那般...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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