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图裂缝中那一闪而逝的红光还在她眼中残留。秦无月没有眨眼,也没有动。她的手按在心口,天书紧贴皮肤,能感觉到它微弱的震动,像心跳的回声。
她知道,人来了。
但她不能急。
她将灵力缓缓注入天书,不是强推,而是牵引。一丝一缕,顺着命格的脉络,缠向阵图中央那个刻着“锁门”的符号。血光从符号边缘渗出,像是伤口裂开,又慢慢愈合。阵法在活过来。
她退到帐内角落,盘膝坐下,枪横在膝上。呼吸放慢,体温降低,连气息都压到了最弱。帐内灯火忽明忽暗,火盆里的炭早已熄尽,只靠一盏油灯撑着光。她让灯光照不到自己脸,整个人藏在暗处。
营外巡逻的脚步声被她调停了。她提前下令,今夜巡防减半,换岗时间拉长。这不是疏忽,是破绽。一个重伤未愈的将军,独自守帐,灯火不稳,守卫松懈——足够诱人。
她闭眼,意识沉入天书。
副将的遗书内容浮现。影殿统领、密旨、伪造证据……还有那个名字——“夜枭”。她没亲眼见过他,但副将的命格残片里有他的影子。那是同一种刀法,同一种杀气,同一条被帝王操控的命线。
她顺着这条线往回推,推到十年前。北境边军一场清洗,三十七名旧将被斩,家属流放。其中一人,姓陈,原是边军校尉,因拒交兵权被定为叛卒,满门抄斩。唯有一子逃脱,后被影殿收编。
夜枭。
她睁眼,低声说:“既是你主子派你来杀我,那就用你主子给你的刀,照照你自己。”
她在意识中勾连阵法节点。地面纹路与天书共鸣,每一笔划都成了命理的钩索。只要夜枭踏入三步之内,阵法就会撕开他命格上的遮掩,把他做过的事,一一映出来。
她等。
帐外风更大了。
油灯晃了一下,光斜移半寸,照到她半边脸。她不动,呼吸依旧平稳。
帐帘动了。
不是风吹的。
是被人从外轻轻掀起一条缝。
一道黑影贴地滑入,落地无声。那人穿的是影殿的夜行服,黑布蒙面,只露一双眼睛。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身漆黑,无反光。
他站在帐门口,没立刻动。
他在看秦无月。
她低着头,枪横在腿上,像是睡着了。呼吸轻缓,胸口微微起伏。
他迈步。
一步,两步。
当他踏进第三步时,秦无月睁眼。
天书震动。
地面纹路瞬间亮起,猩红如血。光芒从四面八方涌来,直逼夜枭脚下。他猛地顿住,低头看地,却发现那光不是在地上——是在空中。
虚空中浮现出画面。
第一个画面:一座村庄在燃烧。女人抱着孩子哭喊,黑衣人一刀割断她的喉咙。孩子摔在地上,哭声戛然而止。黑衣人蹲下,从尸体上取下一枚铜牌,扔进火堆。
第二个画面:一间密室。夜枭跪在帝王阶下,头低着。帝王说:“秦无月不死,尔族永囚。”夜枭抬头,眼神冷硬,但还是点头。
第三个画面:他潜入一名老将军的宅邸。老将军正在写信,抬头见他,惊愕:“你是……陈家的孩子?”他没说话,一刀刺穿对方心脏。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信,上面写着“请查北境粮道异常”。
画面消失。
夜枭站在原地,手抖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角落里的秦无月。
“你……”他的声音沙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秦无月缓缓起身。
她没拿枪,只是一步步走出来。银甲在阵光下泛着冷光,每一步都踩在阵纹节点上。地面的红光随着她的脚步蔓延,像网在收紧。
她走到阵图中央,正对夜枭。
“顾氏兵法有云,”她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夜枭瞳孔一缩。
“你以为藏了十年,就没人记得你父亲被冤杀的那一夜?”她继续说,“你以为改名换姓,就能洗清你手上三百条人命?”
夜枭后退半步。
“你胡说!我做的事,都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她问,“是你主子,还是你自己的恨?”
“闭嘴!”他怒吼。
“你恨那些旧将,因为他们当年没有救你父亲。”她声音更冷,“可你杀的那些人里,有几个是当年的主谋?有几个是无辜的?你不过是在借刀杀人,把自己也变成了鬼。”
夜枭的脸色变了。他握刀的手在抖。
“你算什么东西!”他嘶吼,“你不过是个被通缉的将军,凭什么审判我!”
“凭我知道真相。”她说,“凭我能看见你命格里的血债。”
她往前一步。
阵光随她逼近,压向夜枭。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他四肢,动不了。
“你主子怕我功高震主。”她说,“可他不怕你吗?你手上握着他十年来的罪证,你走过他所有不见光的路。他让你来杀我,其实也是在试你——你若成功,他少一个威胁;你若失败,他少一个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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