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三年八月十二,暮色浸满静塞关。
校场上的血腥味已淡去大半,只余下风沙裹着枯草的沉郁气息。西侧的兵器架上,长枪与弯刀并排而立,枪尖映着残阳,泛着冷冽的光;东侧的旌旗半卷,“萧” 字旗在晚风里猎猎作响,偶有晚归的兵士列队走过,脚步声整齐沉稳,透着战后的肃穆 —— 自擒获文彬、王吏后,关内外暂得安宁,却无人敢松懈,皆知这平静之下,藏着京城朝堂的暗涌,藏着彻查奸佞的硬仗。
校场中央,临时设了一张粗木案几,案上摆着三盏粗陶酒碗,一坛未开封的边陲烈酒,酒坛上还沾着些许沙尘,是萧彻从营中库房特意取来的 “得胜酒”。沈序立在案左,青吏袍下摆仍沾着白日复测时的泥点,手中紧紧攥着《考工秘录》,蓝布封皮在暮色中泛着暗哑的光;案右的苏微,虽仍着灰布吏袍,却已卸下束发的木簪,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清丽的眉眼 —— 自她三日前带着算科的证据赶至静塞关,萧彻便知晓了她的女儿身,却仍依旧称她 “苏兄”,这份尊重,让校场上的氛围更添了几分郑重。
萧彻身着玄甲,甲片在残阳下泛着铜色光晕,他大步走到案前,伸手抱起酒坛,粗陶与甲片碰撞发出 “哐当” 轻响。酒液倾入碗中,琥珀色的酒线溅起细小的酒花,满室都飘着烈酒的醇香。他端起第一碗酒,递向沈序,声音如暮色中的钟鼓,沉而有力:“沈吏,三日前你以步量法复测河道,揭数据篡改之奸;两日前你设假图诱内鬼,破通敌之谋 —— 若无你手中的实证,静塞关三百兵士的冤屈,至今仍无处昭雪。这碗酒,敬你‘以器证道’的坚守。”
沈序双手接过酒碗,指尖触到陶碗的粗粝,心中泛起一阵温热。他低头看向碗中酒液,映着残阳的碎光,仿佛能看见祖父临终前的眼神,看见黄河溃堤时百姓的哭号,看见静塞关溃堤处兵士的遗体。“将军过誉,” 他声音沉稳,“沈某所求,不过是‘实证不欺’四字 —— 不欺天地,不欺黎庶,不欺心中道义。”
萧彻又端起第二碗酒,转向苏微,目光中满是敬重:“苏兄,你自京城携算科旧档而来,证虞嵩历年篡改农时、伪造星象,更解了司天监暗号之秘,让文彬、王吏的通敌罪证无可辩驳。你虽为女子,却有男儿不及的胆识与智谋,这碗酒,敬你‘以智破妄’的勇毅。”
苏微接过酒碗,指尖微微发颤 —— 自父亲蒙冤被贬,她隐姓埋名入司天监,从未有人这般坦荡地敬她、重她。她望着碗中酒液,想起父亲留下的《水患数据对比表》,想起刻漏科那些默默支持她的老吏,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依旧坚定:“将军抬爱,苏微所求,也不过‘沉冤得雪’四字 —— 为父亲洗冤,为被篡改数据所害的百姓讨公道,为司天监正‘实证’之名。”
萧彻端起第三碗酒,走到案前中央,转身面对沈序与苏微,玄甲在暮色中映出他挺拔的身影。校场上的风渐渐大了,吹得他的战袍猎猎作响,远处传来兵士巡逻的号角声,低沉而悠远,像是在为这场盟誓伴奏。“今日在校场之上,我萧彻以这碗边陲烈酒为誓,” 他举起酒碗,目光灼灼地望着二人,“愿与沈吏、苏兄结为同盟 —— 沈吏的技术,可辨数据真伪,为我等立实证之基;苏兄的智谋,可破奸佞诡计,为我等寻破局之法;我萧彻的兵权,可护二位周全,为我等撑抗敌之盾!从此往后,共抗奸佞,护国安民,若有二心,天地共诛!”
沈序闻言,心中一震,举起酒碗上前一步,与萧彻的酒碗平齐。他握着《考工秘录》的手更紧了,祖父的教诲仿佛在耳边回响:“实证为基,民为本。”“我沈序,愿以这碗酒为誓,” 他声音铿锵,目光扫过校场上的旌旗与兵器,扫过远处的城墙,“以实证破虚妄,以本心守正道,与二位共抗奸佞,护国安民,若违此誓,甘受天罚!”
苏微也上前一步,酒碗与二人的酒碗相靠,她长发在晚风中微扬,眼中闪着泪光,却透着无比的坚定。“我苏微,亦以这碗酒为誓,” 她的声音虽不如萧彻洪亮,却字字清晰,“以智谋揭阴谋,以旧档洗沉冤,与二位共抗奸佞,护国安民,若违此誓,永不超生!”
“共抗奸佞,护国安民!”
三人齐声高呼,酒碗在空中重重相碰,“哐当” 一声,清脆而坚定。酒液溅出,落在校场的黄土上,很快被风沙吸去,却似在天地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们各自饮尽碗中烈酒,辛辣的酒液入喉,却暖了心肺,燃了斗志 —— 这不是寻常的饮酒,是三个心怀大义之人,以天地为证、以烈酒为媒,许下的生死盟约。
校场上的兵士们闻声,纷纷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中央的三人,眼中满是敬佩。副将走上前,单膝跪地:“末将愿随将军与二位大人,共抗奸佞,护我静塞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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