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四年六月廿八,太和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砖地面上,却未驱散殿内残留的凝重。萧彻身着戎装立在殿中,甲胄上的沙尘虽已拂去,剑眉间的肃杀仍未褪去;两名副将紧随其后,双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如炬地盯着阶下的虞嵩与李宥 —— 昨日陛下虽下旨暂停用刑,却未明确赦免沈序,今日这场朝堂对峙,才是决定沈序命运的关键。
李珩坐在御座上,指尖摩挲着案上的军粮账本,眉头微蹙。昨夜他彻夜未眠,翻遍了户部呈来的农具社记录、三州知府的奏折,还有大理寺送来的初审供词 —— 沈序的供词里,字字句句都是农具改良的细节,从曲辕犁的弧度到谷风车的扇叶数量,连试种的麦田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反观虞嵩提供的 “罪证”,不过是几张模糊的图纸,连尺寸都未标明。
“陛下,沈序私造器械之事,虽无确凿谋逆实据,却也需查清其动机!” 李宥见李珩沉默,又上前一步,试图挽回局面,“其农具社规模已达三州,匠人逾百,若任由其发展,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虞嵩连忙附和,声音带着刻意的急切:“二皇子所言极是!臣昨日查到,沈序与青州乡绅往来密切,那乡绅曾资助过前朝遗臣,恐有勾结之嫌!”
“虞监副此言,可有实证?”
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苏微身着浅灰吏袍,从文官队列后走出,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盒,缓步走到殿中。她虽为女子,却身姿挺拔,目光坚定,对着李珩躬身行礼:“臣女苏微,司天监算科吏,今日愿呈实证,为沈序辩诬。”
李珩愣了愣,他知晓苏微是前司天监监正苏景年之女,却未料到她会在朝堂上为沈序出头,遂点头道:“准奏。你有何实证,尽管呈上。”
苏微打开木盒,首先取出一卷摊开的农具图纸 —— 那是沈序亲手绘制的曲辕犁、谷风车、翻车详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尺寸、材质、用途,甚至还有 “弧形辕省力原理”“扇叶弧度与风力测算” 的注解。她指着曲辕犁的图纸,声音清晰:“陛下请看,此为曲辕犁详图:辕长四尺二寸,弧形半径三寸,材质为榆木,仅能承受两牛牵引力,若削尖作长枪,一折即断;谷风车扇叶为薄木所制,轮轴直径三寸,承重不足百斤,绝无改战车之可能 —— 这些皆可由工部匠人核验,绝非虞监副所言‘暗藏玄机’。”
工部尚书连忙上前,接过图纸仔细查看,又让随行的匠人比对,片刻后躬身道:“陛下,苏吏所言属实!此等农具结构简单,材质普通,确无兵器之能,反而处处透着‘省力利民’的巧思,如曲辕的弧度,正是老匠人常说的‘顺势而为’之法。”
虞嵩脸色发白,却仍强辩:“图纸可为假!谁能保证沈序实际造的农具,与图纸一致?”
“臣能保证!”
苏微又从木盒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联名状,递到内侍手中:“陛下,此为京郊三州百姓、乡绅的联名请愿书。上面有两万余户农户的签名、手印,还有五十余位乡绅的印信 —— 他们中,有人用曲辕犁增产三成,有人用谷风车减少粮损,皆愿为沈序作证,称其‘实乃利民之臣,绝非谋逆之辈’。”
内侍将联名状呈给李珩,李珩翻开,只见首页便是张家庄张老汉的签名,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犁形,注着 “俺家十亩麦,用沈吏犁,多收三石”;第二页是青州乡绅王大户的签名,旁注 “已购曲辕犁百架,分与佃户,亩产增四成,愿以家产担保沈吏清白”;更有甚者,在签名旁按了鲜红的手印,有的还写着 “若沈吏有罪,俺愿同罪”。
李珩越看,眉头越舒展,指尖拂过那些粗糙的手印,心中忽然触动 —— 这些百姓、乡绅,与沈序无亲无故,却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沈序真有谋逆之心,怎会有如此多人为他说话?
“陛下!” 萧彻见时机成熟,再度开口,“臣昨日已传信边关,让粮官将沈序改良的农具样本送京,不日便到。届时陛下可亲眼查验,便知其绝非兵器。再者,边关将士听闻沈序蒙冤,皆愿捐一月军饷,为其赎罪 —— 这等民心、军心,岂是‘谋逆’二字能抹煞的?”
殿内的文官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说 “沈序若真谋逆,百姓怎会如此护他”,有的说 “虞监副之前的指控,确实没实证”,连之前附和李宥的御史,也悄悄往后退了退,不再言语。
李宥见状,急得额头冒汗,却想不出反驳之词;虞嵩则死死盯着苏微手中的木盒,像是要看出个洞来,却终究无计可施。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内侍匆匆进来禀报:“陛下,京郊农户代表与工坊匠人,在殿外求见,说要为沈序请愿!”
“哦?” 李珩来了兴致,“宣他们进来。”
不多时,张老汉、赵伯、王二柱等人走进殿内,一个个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布衣,手里还捧着东西 —— 张老汉捧着一小袋新麦,赵伯拿着一架迷你曲辕犁模型,王二柱则抱着个谷风车的扇叶,见到李珩,连忙跪倒在地:“草民张老栓,叩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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