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四年秋分,天还未亮,南郊天坛已被晨光染成淡金色。三层汉白玉祭台高耸,台上摆着牛、羊、豕三牲祭品,青铜礼器泛着冷光,祭文卷轴用朱砂写就,在晨风里轻轻颤动。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分列祭台两侧,衣袂摩擦的窸窣声,伴着远处传来的编钟声,衬得仪式愈发庄重 —— 只是这庄重之下,藏着无人言说的暗流。
李珩身着玄色衮龙祭服,缓步走上祭台,太子李瑾紧随其后,一身明黄太子袍,神色平静却难掩警惕;二皇子李宥则走在另一侧,袖口下的手悄悄攥紧,目光时不时瞟向司天监的方向 —— 今日,是他与虞嵩约定的 “摊牌之日”。
虞嵩站在祭台西侧,身着司天监监副祭服,虽暂失职权,却因 “熟悉星象观测” 被临时召回主持祭天星象记录。他抬头望了望渐亮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司天监里,他的亲信早已按计划行动,假星象报告,很快就会送到这里。
司天监内,晨光刚透过窗棂,两个身着吏袍的亲信就钻进了星象观测室。浑天仪摆在房间中央,铜制的圆环上,刻度已被他们昨夜偷偷调偏了两度,此刻,一个亲信转动浑天仪的曲柄,让代表 “荧惑” 的心宿二铜针,死死贴在代表 “东宫” 的紫微星轨道上;另一个则铺开记录纸,提笔疾书,墨汁在纸上晕开:“秋分寅时,荧惑犯东宫,紫微星暗淡,客星隐现,主东宫不祥,需查祸源以安天命。”
写完,他还特意盖上司天监的朱红大印,用蜡封好,递给等候在外的信使:“快!按大人吩咐,务必在祭天仪式高潮前,把报告送到天坛虞大人手里!”
信使接过蜡封,揣进怀里,拔腿就往外跑,却没注意到,窗外巷子里,一个挑着菜篮的农妇悄悄跟了上去 —— 那是苏微安排的眼线,专门盯着司天监的信使动向。
与此同时,东郊观测点已是一片忙碌。沈序蹲在石台前,正调试改良后的窥管,铜管对准东方渐亮的天空,刻度盘上的指针,在晨光里泛着细弱的光。苏微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星象记录册》,笔尖悬在纸上,随时准备记录;王二柱则捧着个铜盆,里面盛着清水,用来辅助找平窥管 —— 他怕水准器不够准,特意多备了这 “土法子”。
“沈吏,天快亮了!紫微星该出来了!” 张老汉揉着眼睛,手里还攥着星象灯箱,灯箱里的白珠(代表紫微星)亮得刺眼,“俺瞅着天上的星,比灯箱里的还亮,哪来的‘暗淡’?虞嵩那厮怕是瞎了眼!”
沈序没接话,只是微调窥管的角度。忽然,他眼前一亮 —— 紫微星在窥管里清晰显现,亮斑圆润,周围没有丝毫杂影,他赶紧喊:“苏兄,记!紫微星,寅时一刻,亮度‘明’,无遮挡,角度北纬三十五度七分!”
苏微笔尖飞动,迅速记下,还特意用红笔圈出 “明” 字:“荧惑呢?心宿二的位置?”
“来了!” 王二柱突然喊起来,指着窥管,“在紫微星东边,没挨着!角度差了三度!”
沈序赶紧调整窥管方向,果然,心宿二的红色亮斑在紫微星东侧,两者间隔着明显的空隙,运行轨迹平稳,毫无 “犯东宫” 的迹象:“记!心宿二,寅时一刻,位置紫微星东三度,亮度‘微暗’,轨迹正常,无客星!”
张老汉凑过来,对着窥管看了一眼,笑着点头:“没错!这心宿二离紫微星远着呢,就像俺家院子里的两棵树,各长各的,哪能缠到一起?虞嵩的报告,定是瞎编的!”
观测点的其他农户也纷纷围过来,有的用星象灯箱对比,有的帮着核对角度,连刚学会记录的学徒,都在小本子上认真画着两颗星的位置,嘴里念叨着:“紫微星亮,心宿二偏东,差三度……”
王二柱记数据太急,把 “三度” 写成了 “三厘”,苏微一眼就瞅见了,伸手敲了敲他的手背:“王小子,你这是把星星挪到一块儿了?差三厘才叫‘犯’,差三度是‘各走各的’,再写错,一会儿呈给陛下,人家还以为咱们的窥管是歪的!”
王二柱赶紧用湿布擦掉错字,脸涨得通红:“俺这不是紧张嘛!第一次记这么重要的星象,生怕写错了误事!”
“越紧张越要稳,” 沈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数据是戳穿虞嵩阴谋的关键,一个字都不能错 —— 你忘了咱们磨琉璃片时,你磨歪了还得重磨?这记录,比琉璃片还重要!”
王二柱重重点头,重新写好 “三度”,还特意在旁边画了个小角度符号,怕再写错。
寅时三刻,东郊观测点的第一份星象记录完成,沈序仔细核对后,递给等候在外的信使 —— 那是萧彻派来的亲兵,乔装成赶车的农夫,手里的马鞭里藏着密信管。“快!按路线走,萧将军的人在半路接应,别让虞嵩的人截住!” 沈序叮嘱道。
信使接过记录,塞进马鞭的密信管里,翻身上马,马鞭一扬,马车轱辘 “咕噜噜” 地往天坛方向跑,扬起的尘土在晨光里,像一道急促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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