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守在司天监门口的禁军探子匆匆来报:“沈大人,李忠从家里出来了,怀里揣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往朱雀大街去了!”
沈序立刻起身,拿起放在桌边的黑色斗篷:“走,咱们去冷泉巷‘接’他。”
此时的李忠,正缩着脖子走在朱雀大街上。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怀里的油纸卷比千斤还重。赵全说过,接头人会穿件灰布棉袄,腰间挂个铜铃铛,在冷泉巷的第三个门洞口等他。只要把抄本交出去,他就能拿到五十两银子的定金,等虞大人翻案,他就是观测司的主事了。
走到冷泉巷口,李忠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飞快地拐了进去。巷子很深,两侧的墙头上积着雪,只有尽头的门洞口挂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穿灰布棉袄的汉子正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烟杆,腰间的铜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是赵主簿让你来的?”李忠压低声音问。
汉子点点头,吐掉烟杆:“东西呢?”
李忠刚要从怀里掏油纸卷,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声大喝:“李忠!你往哪儿跑!”
他回头一看,沈序带着禁军和匠人联盟的人堵在巷口,王二柱举着个大铁锤,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汉子见状,转身就想翻墙逃跑,却被早埋伏在墙头的禁军一脚踹了下来,摔在雪地里,疼得龇牙咧嘴。
“抓起来!”萧彻一声令下,禁军上前将两人按在地上。王二柱冲上去,一把从李忠怀里搜出油纸卷,打开一看,笑道:“沈吏,您看,这小子还真抄了,连您画错的星象图都抄进去了,真是个实心眼的蠢货!”
李忠面如死灰,瘫在雪地里,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禁军大牢的审讯室里,火把将墙壁映得通红。李忠被绑在刑架上,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却依旧不肯开口。那名接头的汉子被关在隔壁,已经招供自己是虞嵩的贴身护卫吴三,是从狱中偷偷跑出来的,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李忠,”沈序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手里把玩着那卷抄本,“吴三已经都招了,你还要嘴硬吗?虞嵩在狱中给你写的密信,我们也搜出来了,上面写着‘事成之后,官升三级’,这字迹,你总该认识吧?”
李忠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却依旧咬着牙:“我不知道什么密信!我只是……只是觉得草案有误,想抄下来给赵主簿看看,让他帮忙核对!”
“核对?”苏微走上前,将一本厚厚的竹简摔在他面前,“这是雍州观测点的原始记录,上面有吏员、里正和农户的三重签章,‘小寒’当日心宿二明明在东方甲位,你却抄录成西方庚位。你告诉我们,这是哪门子的核对?”
李忠眼神闪烁:“我……我抄错了!是笔误!”
“笔误能把‘斗柄北指’抄成‘北偏东’?”陈默推了推眼镜,拿起算筹在他眼前推演,“按你抄录的错误数据,‘大寒’提前六日,北方农户依此播种,苗芽必被倒春寒冻坏;‘雨水’推迟五日,南方插秧错过时机,稻苗成活率要降三成。去年通州因虞嵩伪造数据减产,饿死了三百多百姓,你忘了吗?那些百姓的尸骨还没凉透,你就敢重蹈覆辙!”
提到“通州”,李忠的心理防线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在司天监当了二十年吏员,当年通州的惨状他亲眼见过——流民满街,易子而食,那些饿死的百姓,临死前还在念叨着“司天监的历法准不准”。
沈序见状,放缓了语气:“李忠,你并非天生恶人。当年虞嵩逼你做假账,你是被逼无奈,陛下才饶你一命。如今你主动认罪,说出虞嵩在狱中的阴谋,陛下念你有悔改之心,或许会从轻发落。可你若执迷不悟,一旦牵连出谋逆大罪,便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这话像一把重锤,彻底敲碎了李忠的心理防线。他突然崩溃大哭:“我说!我说!是虞嵩在狱中指使我的!他说只要新历出问题,沈大人必定失势,他就能趁机翻案,重回朝堂!”
“他具体有什么阴谋?”沈序追问,目光如炬。
“他让我在新历草案里掺假数据,然后让吴三把抄本交给京城里的旧部,”李忠哆哆嗦嗦地说,“他们计划在明日早朝时,由翰林院的钱明出面,弹劾沈大人‘草菅人命,篡改历法’,再让流民在宫门前闹事,逼迫陛下治您的罪。虞大人还说,只要您倒了,新历修订就会半途而废,他就能借着‘整顿司天监’的名义,重新掌权!”
沈序听完,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虞嵩的阴谋如此歹毒,不仅要破坏新历修订,还要置他于死地。“虞嵩在京城里的旧部还有哪些人?钱明和他是什么关系?”
“钱明是虞嵩的门生,”李忠说,“京城里还有户部的张主事、兵部的刘参将,都是他的人。他们每月都会在‘望星茶馆’秘密集会,商量怎么破坏实证革新。”
沈序立刻让人将李忠的供词整理成册,连夜呈给李珩。李珩在御书房看罢供词,气得将朱笔重重拍在案上,墨汁溅到了龙袍袖口:“虞嵩真是胆大包天!在狱中还敢兴风作浪,当朕的江山是他的囊中之物吗?传朕旨意,即刻派人去狱中提审虞嵩,同时抓捕钱明、张主事等人,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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