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九年春,京城的杨柳刚抽新枝,司天监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来的不是官差信使,而是各地的小吏和农夫——有的捧着观测记录哭丧着脸,说“算错了降雨量,把旱情报成了涝情”;有的举着破损的测天仪,道“看不懂刻度,不小心摔了仪器”;最有意思的是个江南来的账房先生,揣着本磨毛边的算盘,非要拜苏微为师,说“新历里的节气算法,比老账房的口诀难十倍”。
沈序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人群,转头对苏微苦笑:“咱们只想着造仪器、建观测点,倒忘了最根本的——百姓和小吏没算学底子,再好的东西也用不明白。”
苏微刚给一个小吏讲完雨量筒的读数方法,指尖还沾着粉笔灰:“前日大同军屯的奏报也说,有个小吏把‘一刻’算成了‘一时’,差点耽误了风沙预警。依我看,得设个学馆,专门教算学和观测方法,不然观测体系就是个空架子。”
这话正合沈序心意。当天下午,他就拟了道奏折,请求在京城设立“实证算学馆”,招收民间学子与基层吏员,由他和苏微主讲,教材则由两人合着,定名《实证算经》。奏折递上去,不到半日就有了批复——李珩不仅准了,还额外拨银两千两,让把学馆建得“宽敞些,多收些寒门子弟”。
消息传到张府,张启把奏折摔在案上,对亲信冷笑道:“沈序这是要把匠人那套搬上讲堂,弃儒崇技,简直胡闹!我倒要看看,他这算学馆能撑多久。”
算学馆的选址定在了京郊的旧义仓,离实证工坊不远,方便学子随时参观仪器。王二柱听说要建学馆,比自己当匠作郎还高兴,带着匠人联盟的兄弟,三天就把破漏的屋顶修好了,还在院子里搭了个露天讲台,用青砖铺了地面,说“下雨也能上课”。
可麻烦跟着就来了。张启授意国子监的几个老儒,在城门口贴了篇《驳实证论》,说“算学乃末技,儒学才是根本,弃儒从算,是乱了纲常”;还有几个勋贵子弟,在学馆门口起哄,扔石头砸窗户,喊“匠人学堂,误人子弟”。
王二柱气得要去理论,被沈序拦住了:“咱们不用跟他们吵,用实效说话。”他让人在学馆门口摆了张桌子,放上测天仪、算盘和观测记录,苏微现场演示——用算学算节气,比老儒的“观星口诀”准三成;用算法算土地面积,比账房先生的“步量法”快十倍。
有个买米的老农路过,听说算学能算收成,挤进来问:“俺家三亩地,去年种稻子收了六石,今年用水车灌溉,能多收多少?”苏微拿出算盘,噼啪一算:“按观测数据,今年雨水匀,每亩能多收一成五,三亩地能多收九斗。”老农半信半疑,留下住址就走了。半月后,他扛着一布袋新米来谢,说“真多收了九斗,沈大人的算学比神仙还灵”。
这事一传开,学馆的名声就打响了。报名的人排起了长队,从清晨排到日落,有穿长衫的童生,有戴毡帽的账房,有扛锄头的农夫,甚至还有几个裹着小脚的姑娘,说“要学算学帮家里管账”。
张启的亲信见状,又出坏主意:“大人,咱们让户部卡住算学馆的笔墨经费,看他们怎么教书。”张启却摇了摇头:“没用。沈序连旧铜钱都能熔了造仪器,还缺这点笔墨钱?倒是可以派几个咱们的人去报名,挑挑他教学的错处。”
算学馆招生那天,沈序亲自把关。有个叫赵三的小吏,报上名就问:“沈大人,学了算学能升官吗?”沈序笑道:“学了算学能把观测数据算准,百姓丰收了,朝廷自然有赏,至于升官,要看本事,不是看算盘打得响不响。”
还有个叫周阿婆的老妇人,牵着个十岁的孙子来报名:“沈大人,俺孙子脑子灵,就是不爱读四书五经,您收下他吧,学会算学,以后帮俺家算田租也成。”沈序蹲下来问孩子:“你想学算学吗?”孩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木算盘,是自己用树枝做的,算珠歪歪扭扭,却打得有模有样。沈序当即收下了他,还送了一套新算盘。
最后报名的是个穿月白衫的姑娘,叫林晚晴,是江南富商的女儿,专程来京城求学。张启派来的人见了,故意起哄:“女子无才便是德,学什么算学,不如回家绣花。”林晚晴却不卑不亢:“算学能帮商户算盈亏,能帮农夫算收成,比绣花更有用。沈大人,您说对吗?”
沈序点头称赞:“说得好。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想学算学,算学馆都收。”他当即把林晚晴排在了招生册的前面,气得张启的人扭头就走。
开学那天,京郊的百姓都来围观。李珩派太子李烨来主持开学礼,太子握着沈序的手说:“沈大人,这算学馆不仅是教算学,更是教‘实证’二字,让百姓明白,凡事要凭数据说话,不能凭老规矩办事。”
开学礼上,王二柱非要表演“仪器算时辰”,他搬来测天仪,对着太阳一照,就报出“巳时三刻”,和铜壶滴漏分毫不差,引得百姓阵阵欢呼。苏微则给每个学子发了一本《实证算经》的初稿,封面是用牛皮纸做的,上面印着算盘和测天仪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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