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另一张麻纸,上面画着简单的柱状图,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新旧历推行后的农产对比:“这是江南苏州府的奏报,推行新历后,当地晚稻因及时收割,每亩增产两斗,一户农家便能多存半年的口粮。这不是异学之功,是实证让‘民为邦本’的道理,落到了米缸里。”
“至于张大人说的‘耗资巨万’,”沈序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封皮上“观测点经费明细”几个字格外醒目,“陛下可查,全国观测点建设,木料用的是旧义仓拆下来的废材,匠人是王二柱带领的匠人联盟自愿出工,每日只发两升米的伙食费。真正的开销,是铸造观测仪刻度用的三千两银子,还是从司天监历年结余中支取,未曾动过百姓一分赋税。”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启:“反倒是去年江南水灾,若不是观测点提前三日预警,朝廷赈灾就要多花五十万两白银。这笔账,张大人怎么不算算?是百姓的性命重要,还是你口中的‘祖制’重要?”
张启脸色惨白,手指着沈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时,周怀安身边的一位吴姓博士突然开口:“沈大人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天怒人怨的事实!山西大旱,就是上天的警示!你若真有本事,便用你的‘实证’让老天下雨,否则便是欺君罔上!”
这话可谓刁钻至极,满殿官员都屏住了呼吸。天有不测风云,谁能保证呼风唤雨?连李珩都皱起了眉,看向沈恪的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沈序却笑了,从木盒底部取出一卷图纸,上面画着奇异的装置:“吴博士此言差矣,实证能预测天时,却不能命令天时。但实证能教人趋利避害,减少旱灾的损失。这是臣设计的‘龙骨水车改良图’,结合算学计算的水流速度,比旧水车效率提高三倍,一桶水能灌溉两亩地。更重要的是,这水车用料简单,农夫自己便能打造。”
他将图纸递到御前:“陛下,臣已让王二柱带着匠人赶制十架水车,送往山西。同时,根据观测数据,山西北部的云中山一带,三日内必有小雨。臣已联络当地官府,组织百姓开渠引水,蓄积雨水。虽不能立刻解旱情,却能保住来年的春耕种子。”
“一派胡言!”吴博士跳起来,“你凭什么断定三日内有雨?旧历上明明写着‘秋燥无雨’!”
“凭观测,凭数据,凭实证!”沈序提高声音,“臣的学生巴特尔,在塞北观测星象时发现,当荧惑星运行至亢宿附近,且月晕呈七彩时,三日内必有降水。这不是玄学,是他用五年时间记录的规律!山西观测点昨日传回的消息,正是‘荧惑守亢,月晕七彩’,这便是下雨的铁证!”
李珩拿起图纸仔细翻看,又翻了翻观测记录,脸色渐渐缓和。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启禀陛下,江南巡抚加急奏报——新历预警暴雨,百姓提前转移,无一人伤亡,晚稻收成较去年增产三成!”
这一声通报,如同惊雷炸在殿内。张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周怀安捧着《礼记》的手微微颤抖,书页上的“敬天法祖”四个字,此刻竟显得有些刺眼。
“还有塞北急报!”另一位太监跑进来,声音带着喜色,“巴特尔公子用新历推算草量,牧民合理放牧,今年虽遇小旱,却未损失一头牛羊,还向朝廷缴纳了三千匹骏马!”
李珩猛地一拍御案,站起身来,声音震得殿角铜铃作响:“好一个‘实证利民’!沈卿,你做得好!”他走到沈序面前,拿起那本观测记录,“这些数字,比一万句‘之乎者也’都管用!什么是真正的‘敬天’?让百姓吃饱穿暖,便是对上天最好的敬畏!什么是真正的‘法祖’?继承祖宗‘富民强国’的初心,便是最好的法祖!”
百官纷纷跪倒在地:“陛下圣明!”
张启和周怀安面如死灰,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李珩目光扫过他们,语气冰冷:“张启,周怀安,你们满口圣贤之道,却视百姓生死于不顾,视实证数据如敝履。即日起,免去张启翰林院掌院之职,贬为山西河曲县县令,亲自主持水车修建,看看百姓是需要你的‘祖制’,还是需要沈卿的‘实证’!”
“周怀安,闭门思过改为外放,去江南算学馆担任助教,好好学学什么是‘格物致知’!若再敢阻挠新历推行,朕定不饶你!”
两人浑身颤抖,只得磕头谢恩,声音里满是绝望。
退朝后,沈序刚走出金銮殿,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太子李烨快步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沈卿,今日这番辩驳,真是大快人心!那些老顽固,总算被你怼得说不出话来!”
王二柱挤开人群,手里举着个刚做好的小水车模型:“沈大人,俺们匠人联盟连夜赶制的水车模型,你看看合不合心意?等陛下的旨意一到,俺们立刻带着工具去山西!”
“沈大人!”林晚晴从人群后走出,手里拿着一叠书信,“这是江南书商的回信,《实证算经》的蒙语和苗语译本已经开始印制,下个月就能送到边疆。还有,苏州府的百姓特意做了块‘实证利民’的牌匾,要送到算学馆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