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制?”沈序冷笑,“孔夫子周游列国,尚且赞许墨子的巧工之术,难道张大人比孔夫子还懂‘祖制’?观测仪是用来预警天灾的,不是用来造反的;匠人联盟是为了改良工具的,不是用来结党营私的。张大人若真为地方安稳着想,就该问问苏州百姓,他们是愿意要李木匠的仪器,还是愿意看洪水淹房!”
这话戳中要害,张敬之一时语塞,李嵩连忙打圆场:“沈大人不必多言,此事自有朝廷定论,你我在此争论无益。”说着就拉着张敬之匆匆离去,走时张敬之回头瞪了沈恪一眼,眼神阴鸷如冰。
沈序刚走进兵部,就见萧彻大步迎了出来。他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脸上还带着风尘,显然是刚散会。“我就知道你会来。”萧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在里面就听见张敬之的酸话,若不是兵部尚书拦着,我早出去怼他了。”
萧彻是开国功臣之后,如今掌管工部与兵部的器械制造,对匠人联盟向来支持。两人走进偏厅,亲兵奉上热茶,萧彻开门见山:“匠人联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止江南和山西,陕西、湖广的分坊都被刁难了。地方官的行文里都透着古怪,用词大同小异,明显是有人统一授意。”
“是张敬之的手笔。”沈序喝了口热茶,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他在春闱上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就转而对付匠人联盟。他们知道,实证改革离不了匠人——观测仪要靠他们造,水利工具要靠他们改,甚至春闱里的算学器械,都要靠他们供应。断了我的匠人,就等于断了实证的手脚。”
萧彻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杯盖都跳了起来:“这群文官真是阴魂不散!上次弹劾你‘蛊惑学子’不成,这次又拿匠人开刀。依我看,直接把张敬之勾结地方官的证据呈给陛下,看陛下怎么处置他!”
“证据还不够。”沈序摇头,“现在只有匠人被抓的证词,没有张敬之直接授意的凭据。他只需要推说‘地方官自行其是’,就能把自己摘干净。而且陛下近日正忙于春闱,若此时弹劾,反倒显得我们小题大做。”
“那你说怎么办?”萧彻急道,“总不能看着那些匠人被关在大牢里,工坊被封吧?李老三他们要是在牢里受了委屈,咱们怎么向天下匠人交代?”
沈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刚才在路上画的草图:“匠人联盟是实证改革的重要力量,绝不能让文官集团得逞。我们分三步走:第一,你以工部名义下文,说各地观测点器械需定期检修,命地方官配合匠人联盟工作,若有阻挠,以‘延误公务’论处——工部的行文比算学馆的令牌管用,先把被封的工坊解了围。”
萧彻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工部管着全国的营造,地方官再横,也不敢违抗工部的命令。我这就让人草拟文书,盖上关防印信,连夜发往各地。”
“第二,收集证据。”沈序指着草图上的“江南”二字,“林晚晴刚从江南回来,查到盐运使与张敬之勾结的证据。我让她再去一趟苏州,把地方官与盐运使相互勾结、借机打压匠人的事查清楚——盐运使是前丞相的小舅子,张敬之是前丞相的门生,只要把这条线挖出来,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三呢?”萧彻追问。
“第三,借民心施压。”沈序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匠人联盟的匠人遍布全国,他们的亲戚、徒弟、雇主,少说也有数十万人。让各地分坊组织匠人联名上书,把他们打造器械、救助百姓的功绩一一写清,再让受益的百姓附名。这么多民意汇集到京城,陛下就算想压,也压不下去。”
萧彻抚掌大笑:“好一个‘借民心施压’!张敬之不是总说‘民心所向’吗?咱们就让他看看,真正的民心是什么样的。我这就安排人手,去联络各地的军器坊匠人,他们跟我熟,一呼百应。”
两人正商议着,亲兵进来禀报:“将军,算学馆的王二柱求见,说有急事。”
王二柱一进门就喊:“沈大人、萧将军,不好了!刚才有几个差役去偏院找刘铁头,说要‘核实案情’,被我拦下来了。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还说要把所有送信的匠人都带回衙门问话!”
“岂有此理!”萧彻怒喝,“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到兵部眼皮子底下来抓人!”他对亲兵道,“去把那几个差役给我带进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不多时,几个穿着皂衣的差役被推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见到萧彻还想摆架子,被亲兵一脚踹在地上,顿时蔫了。“小的……小的是顺天府的,奉命来拿‘涉案人证’。”
“涉案?”萧彻拿起桌上的工部文书,“哪条律法说匠人打造观测仪是涉案?我看你们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指着那差役的鼻子,“回去告诉你家大人,算学馆的匠人都是工部征用的,要问话,先拿工部的文书来!再敢擅自滋扰,小心你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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