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癸未,孟冬朔日。京城的晨霜刚染白宫墙瓦脊,御书房内已燃起了地龙,暖融融的烟气裹着墨香,漫过堆积如山的奏折。李珩披一件酱色盘金龙纹常服,指尖捏着沈恪从北境递来的密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密折末尾“削藩非为夺权,乃为固国;集权非为专断,乃为安民”十六字,字字如金石,撞得他心头发热。
“传朕旨意,召沈恪、萧彻、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及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即刻到御书房议事!”李珩将密折拍在御案上,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太监总管连滚带爬地领旨,袍角扫过暖炉边的铜盆,溅起几点火星,倒像是为这场即将震动朝野的议事,点了个引子。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内已站满了官员。沈恪刚从北境班师,铠甲上还带着塞北的风尘,肩甲处一道刀痕尚未完全打磨平整,却丝毫不减其挺拔气度;萧彻一身禁军统领常服,腰间佩刀的穗子随动作轻晃,目光如炬地盯着站在文官队列里的张敬之——此人是温博士的门生,近日总在朝堂上为藩王说好话。
“诸位爱卿,”李珩开门见山,将沈恪的密折传阅下去,“北境初定,江南却暗流涌动。宁王勾结盐帮、私练兵马,赵王扣押朝廷学子,豫王囤积粮草——藩镇势力坐大,已成国之隐患。沈卿从北境归来,提出三策以固中央,今日便议一议,这三策该如何推行。”
密折传到张敬之手中时,他脸色已是铁青。待看到“派亲信监藩、削兵缴粮、新历控农”三条,更是忍不住出列奏道:“陛下三思!藩王皆是皇室宗亲,世代镇守地方,劳苦功高。如此削其兵权、夺其粮草,恐寒了宗亲之心,引发藩镇动荡啊!”
“张大人这话,倒像是忘了去年河南大旱,豫王坐拥十万石粮草,却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百姓易子而食!”沈恪上前一步,铠甲摩擦出声,“末将在北境与匈奴厮杀,靠的是朝廷拨下的军粮;而豫王的粮草,却是从百姓口中夺来的!这样的‘劳苦功高’,不削留着过年吗?”
这话怼得张敬之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刚要辩解,就被萧彻抢了话头:“沈将军说得在理!禁军近日查获宁王私通盐帮的密信,他用私盐换兵器,招流民为兵,分明是要反!若再纵容,等他兵临城下,张大人是不是还要说‘陛下饶他一命,他是宗亲’?”
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文官们分成两派,一派附和张敬之,怕引发藩乱;一派则站在沈恪这边,主张重拳出击。李珩抬手止住争论,目光扫过众人:“朕意已决,沈卿三策,即刻推行!其一,派亲信官员赴各藩镇,任‘观风使’,监督观测点运行与地方政务,直接对朕负责;其二,令各藩王半月内削减护卫兵力至三千人以下,上缴半数存粮充实国库;其三,由算学馆牵头,在全国推行新历与观测点数据共享,指导农产、预警灾害,地方需无条件配合。”
“陛下英明!”沈恪、萧彻及一众忠臣齐声叩首。张敬之脸色灰败,却也只能跟着下跪,心中暗恨——这沈恪刚从北境回来就抢了风头,沈序在江南查得正紧,兄弟俩一武一文,分明是要断了他们的活路。
旨意既下,京城里立刻动了起来。算学馆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沈序虽在江南,却早已安排学子们整理新历与观测数据,周小福带着厚厚的典籍入宫,将新历的推算依据、观测点的农产指导手册一一呈给李珩。
“陛下您看,这新历是学子们用三年观测数据算出来的,比旧历精准十倍。”周小福指着手册上的图表,“去年江南用新历指导插秧,比往年早了五日,避开了梅雨,收成多了三成。河南若用新历,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受灾。”
李珩翻看着手册,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算筹标记着节气、温度、降水,连各地适宜种植的作物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他越看越满意,提笔在封面上写下“钦定农政新历”五个字:“传朕旨意,新历由国子监刻印,发往全国,各府县需设专人讲解,观测点学子需协助地方推行。”
而派往各藩镇的观风使,也很快选定了人选。这些人大多是年轻有为的官员,或是算学馆出身的学子,忠心耿耿且熟悉观测点事务。其中派往山东的观风使林墨,还是沈序的门生,刚入仕三年,却因在漕运核账中查出贪腐案而声名鹊起。
林墨临行前,特意去算学馆找王二柱——沈序已写信让王二柱协助他处理山东事务。王二柱正抱着一堆算筹发愁,见林墨进来,立刻把算筹一扔:“林老弟,你可来了!先生让俺帮你,你说咋干就咋干,俺的朴刀可不是吃素的!”
“王大哥别急,咱们先礼后兵。”林墨温文尔雅,从包袱里拿出沈序的书信,“先生说,赵王虽骄横,却怕陛下追责。咱们先把观风使的官印亮出来,再拿出观测点的受损记录,他若识相,自然不敢阻拦;若敢刁难,就用先生留下的尚方宝剑令牌,先把他的亲信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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