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见到队伍中的旗帜,嘶声勒马,马身人立而起,他险些摔下来,踉跄着滚下马背就往沈序面前扑:“沈大人!山东观测点急报!再晚一步,咱们的人就要被赵王的兵丁折腾死了!”
沈序连忙翻身下马,扶住这个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的吏员。此人是山东观测点的常驻吏刘忠,往日送信总是精神抖擞,如今却像被抽去了骨头,眼眶青黑得像涂了墨。“慢慢说,先喝口水。”沈序递过水囊,“观测点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仪器坏了,还是学子受了伤?”
刘忠灌下大半囊水,才缓过劲来,从怀中掏出一卷皱巴巴的麻纸文书,手指都在发抖:“大人,三天前晌午,赵王的亲卫统领带着二十多个兵丁闯进观测点,说咱们占了他的皇家猎场——可咱们这观测点是陛下亲批的地界,离猎场还有三里地呢!他们不由分说就砸东西,新制的风候仪被劈成两半,铜质刻度盘碎成了瓷片,连学子记录数据的木简都被烧了。”
他说着掀开文书的附页,上面是学子仓促画的草图:观测点的木楼歪歪斜斜,几个举着棍棒的壮汉凶神恶煞,服饰上绣着的“赵”字徽记格外扎眼。“更糟的是,他们还扣了两个学子,说要带回王府‘好好管教’。我趁乱躲在柴房,亲眼看见温博士的门生李修,跟着赵王的亲信进了济南府驿馆,两人关着门谈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李修怀里多了个沉甸甸的锦盒,走路都晃悠,一看就装了不少银子。”
“又是李修?”沈序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接过文书细细翻看。刘忠的字迹向来工整,此刻却潦草得不成样子,可见当时有多慌乱。他摩挲着文书边缘,忽然想起前几日周小福送来的江南报单,上面提过楚王的使者曾深夜拜访张敬之的府邸,当时只当是寻常应酬,如今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反了他们!”王二柱一把抽出腰间朴刀,刀鞘撞在马镫上“当啷”作响,“先生,俺这就带五个学子去山东,把赵王的狗腿子都砍趴下,再把咱们的人抢回来!保管让他们知道,算学馆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胡闹!”沈序厉声喝止,“你现在带着人去,正好中了赵王的圈套。他故意刁难观测点,就是想激怒咱们先动手,好给‘沈序纵容手下滋事’找借口。到时候文官集团再在朝堂上煽风点火,陛下就算信得过我,也难堵悠悠众口。”他转头对周小福道,“把沿途收到的各地观测点报单都取出来,咱们去前面的滁州驿站落脚,仔细核对线索。”
滁州驿站的驿丞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油条,听说沈序是陛下亲封的江南漕运核账御史,忙不迭地腾出最好的上房,还端来刚蒸好的桂花糕。沈序却没心思享用,将一摞报单摊在八仙桌上,十二色算筹在他手中翻飞如舞:红色算筹标观测点位置,黑色记异常事件,黄色圈出藩王相关人等,绿色标注时间线。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桌面上就摆出了一张触目惊心的线索网。
“先生您看这里。”周小福指着豫王领地的报单,指尖都在发颤,“河南观测点的学子说,近一个月来,豫王的兵丁天天在观测点外巡逻,借口‘查走私盐’搜查了三次咱们的粮车——可咱们拉的都是观测用的笔墨纸砚和干粮,哪来的私盐?还有楚王那边,观测点的吏员说,上周看到楚王的使者带着十箱‘土特产’,进了户部侍郎张敬之的老家,那箱子沉得很,两个壮汉都抬不动。”
沈序拿起黄色算筹,在赵王、豫王、楚王的领地之间画了条粗线,又将线引向京城的温博士、张敬之,最后在算学馆的位置画了个圈。“这不是巧合,是一张针对咱们的网。”他沉声道,“温博士在朝堂上明着打压不成,就联合藩王从地方下手。观测点是咱们的‘眼睛’,他们先砸仪器、扣人,断我的眼线;再暗中囤积粮草、打造兵器,等时机成熟,就以‘观测点扰民’为名联名上书,到时候藩王在地方造势,文官在朝中施压,陛下就算想保我,也得顾及藩王的兵权。”
“那咱们的学子还在赵王手里,要是他们下毒手……”刘忠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膝盖一软就想下跪,被沈序一把扶住。
“放心,赵王不敢真伤人。”沈序的语气很笃定,“他扣人是为了拿捏把柄,不是为了与朝廷撕破脸。你先回山东,告诉被扣的学子,暂时忍耐,别跟兵丁起冲突,就说我已向陛下奏请,很快就会派人接他们回来。”他提笔在宣纸上疾书,写好后盖上自己的御史官印,“这封信你带给山东布政使,他是陛下的亲信,看了我的信,定会出面协调救人。”
刘忠接过书信,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对着沈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多谢大人!小人就是拼了命,也把信送到布政使大人手里!”说罢转身就往外跑,连驿丞准备的饭菜都没顾上吃。
待刘忠走后,王二柱挠着后脑勺凑过来,朴刀还别在腰上没卸:“先生,咱们就这么忍了?那些藩王和文官勾肩搭背,明摆着要搞事,咱们得赶紧告诉陛下啊!晚了怕是要出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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