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 铁夯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刚挖出来的夯土,用力一捏,土块碎成了粉末,“俺看这土,怕是连晒都没晒干就用来修堤了,能不松散吗?柳承业这老狐狸,怕是把修堤的银子都揣进自己腰包里了!”
沈序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勘测。他沿着溃堤处来回走动,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测量、取样,苏微则寸步不离地跟着,算筹不停,记录不止。麻纸上很快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夯土密度最低一斤一两,最高一斤五两;石料尺寸偏差两寸到四寸不等;堤坝断面无任何加固结构,与水文记录要求的 “三层夯土 + 两层石料” 结构完全不符……
“沈先生,你看这里!” 匠盟的一个弟子突然喊道,指着堤坝底部的一个缺口,“这下面是空的!像是被白蚁蛀了,又像是根本没填实!”
沈序连忙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果然,堤坝底部有一个不小的空洞,里面黑漆漆的,还能看到残留的白蚁巢穴。“这就对了。” 沈序恍然大悟,“夯土松散,又没夯实,正好给了白蚁筑巢的机会,时间一长,堤坝底部就空了,再遇上这场暴雨,自然一冲就垮。”
苏微立刻演算起来:“沈兄,按这个空洞的大小和位置,我算过了,这堤坝至少在五年前就已经有隐患了,只是一直没爆发。这次的暴雨只是诱因,就算没有这场雨,再过一两年,汛期一到,也迟早会溃决。”
百姓们越看越心惊,越听越气愤。之前那个抱着孩子哭着要拆水车的妇人,红着眼眶道:“原来…… 原来真的是柳家偷工减料!俺们被他骗了,还差点砸了沈先生的水车,真是糊涂啊!”
“柳承业这个骗子!” 老农夫气得浑身发抖,“他不仅骗咱们交高额水费,还修这种破烂堤坝害咱们,简直猪狗不如!沈先生,您一定要为咱们做主啊!”
“大家放心!” 沈序站起身,举起手里装满夯土样本的布包,声音洪亮得能传到河对岸,“今日这些数据、这些样本,就是铁证!柳家说水车惊动河神导致溃堤,纯是无稽之谈!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柳承业偷工减料、草菅人命!我沈序以《考工秘录》的祖训起誓,定会拿着这些证据,上禀朝廷,下告百姓,让柳家付出应有的代价!”
“好!沈先生说得好!” 百姓们齐声欢呼,之前的恐慌和疑虑,在实打实的数据和样本面前,烟消云散。不少人主动上前,帮着沈序采集样本、搬运测量工具,还有人跑去附近的村落,把勘测到的真相告诉乡亲们。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萧彻派来的将士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低声道:“沈先生,柳家的人在那边偷看!”
沈序顺着将士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几个青布短褂的身影一闪而过,正是柳家的眼线。他冷笑一声:“让他们看!看得越清楚越好!就算他们跑回去报信,柳承业也改变不了堤坝偷工减料的事实,改变不了这些铁证如山的数据!”
铁夯撸起袖子,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些眼线抓回来:“这些狗腿子,还敢来窥探!俺去把他们抓来,让他们当面认认这破烂堤坝!”
“不必。” 沈序拦住他,“咱们的目的是查明真相,不是抓几个眼线。等咱们把证据整理好,公之于众,柳家就算有百般狡辩,也无济于事。”
夕阳西下,天边终于透出一丝微弱的霞光,照在泥泞的堤坝上,给这满目疮痍的地方添了几分暖意。沈序和众人忙活了整整一日,终于把所有数据都勘测完毕:装满了夯土、石料样本的布包沉甸甸的,写满数据的麻纸堆了厚厚一摞,刻漏铜壶里的水也快滴尽了。
“沈先生,都测完了!” 小漏抱着刻漏,脸上满是疲惫,却难掩兴奋,“这些数据足够证明柳家的罪行了,看他们还怎么狡辩!”
沈序点点头,看着身边满身泥泞却眼神明亮的众人,心里充满了欣慰。从黄河溃堤时的孤身犯险,到如今有苏微、铁夯、匠盟弟子和百姓们的支持,他知道,这场与柳家的较量,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收拾东西,回去整理证据。” 沈序道,“苏兄,你把这些数据整理成明细表,用算学推演堤坝溃决的必然原因;铁夯,你把样本保管好,别弄丢了;小漏,你把勘测的时辰、过程整理成记录,咱们明日就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揭穿柳家的谎言!”
“得嘞!” 众人齐声应道,开始收拾工具。百姓们也纷纷散去,回去后,他们要把今日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更多人,让 “堤坝偷工减料” 的真相,像当年沈序的实证数据一样,传遍淮河两岸。
回到临时住处,沈序等人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证据整理中。苏微趴在桌上,用算筹一遍遍演算,确保每个数据都准确无误;铁夯把夯土、石料样本分门别类地摆好,贴上标签,还特意用木盒装好,生怕损坏;小漏则在一旁,把勘测过程详细地记录在麻纸上,一字一句都不敢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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