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筑的堤坝如一条青黑色的巨龙,蜿蜒盘踞在淮河岸边,夯土坚如磐石,外层石料齐整如列阵,缝隙间抹的石灰浆经日晒后泛着瓷白光泽,连芦苇层都铺得严丝合缝 —— 这是沈序带着千余百姓,历时一月不眠不休的成果。泄洪渠则像巨龙的引水道,宽一丈五的渠身顺着地势延伸,渠底铺着碎石,两侧砌着薄石,水流过处顺畅无声,与柳家当年修的窄浅土渠判若云泥。
完工那日,百姓们特意在堤坝中段立了块临时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 “利民堤” 三字,虽不规整,却透着沉甸甸的期盼。铁夯扛着铁锤,围着堤坝转了三圈,越看越得意:“俺敢打包票,就算再来当年黄河那样的洪水,这堤坝也能纹丝不动!比司天监的浑天仪还结实!”
苏微拿着算筹,最后一次核对数据:“沈兄,最后测算完毕,新堤抗冲击强度达十二石,泄洪渠每时辰可分流水量三十亩,就算遭遇五十年一遇的暴雨,也能稳稳接住。”
沈序摸着堤坝上冰凉的石料,想起一月前开工时的场景 —— 百姓们带着干粮、推着独轮车赶来,柳家与其他士族暗中使绊,物资短缺、人手磨合,可没人喊苦,没人退缩。如今堤坝成了,他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好!” 沈序朗声道,“明日起,各村落轮流派人守堤,密切关注水位。咱们修堤不是为了摆样子,是要真真切切护住百姓的家园。”
话音刚落,就有百姓高声应和:“沈先生放心!俺们轮流守着,保证水涨一尺,俺们就多巡三遍!”“是啊,这堤坝是俺们亲手修的,比自家屋子还宝贝!”
可谁也没想到,考验来得如此之快。完工后的第五日,天就变了脸。清晨还是晴空万里,午时刚过,乌云就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间染黑了半边天。狂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没等百姓们收拾好屋外的东西,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 地打在屋顶、田埂上,转眼就成了瓢泼大雨。
“不好!下雨了!下大雨了!” 百姓们慌了神,扶老携幼地往高处跑。当年柳家旧堤溃决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 洪水漫过屋顶,庄稼被淹,亲人离散,如今暴雨再临,难免让人心里发怵。
柳承业坐在柳府的高台上,看着窗外的暴雨,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他身边的柳福谄媚道:“家主,这雨下得这么大,沈序那堤坝就算修得再结实,怕是也扛不住吧?等堤坝一垮,百姓们肯定会怨他,到时候咱们再趁机散布谣言,说他修的是‘祸水堤’,保管让他身败名裂!”
“哼,但愿如此。” 柳承业端着茶杯,眼神阴鸷,“我倒要看看,他沈序的实证,能不能抵得过老天爷的怒火!”
暴雨越下越大,淮河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浊浪翻滚着拍向新堤,发出 “轰隆隆” 的巨响,像是要把堤坝撕裂。守堤的百姓们紧紧握着手里的锄头、铁锹,脸色发白,手心冒汗。有几个年纪大的,看着汹涌的洪水,忍不住想起当年的惨状,腿都开始发抖。
“沈先生,水位快到警戒线了!” 小漏抱着刻漏铜壶,顶着暴雨跑过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泄洪渠的水也满了,要不要开闸?”
沈序站在堤坝顶端,雨水打湿了他的青布袍,却丝毫没影响他的镇定。他盯着水位标记 —— 那是苏微按水文数据划定的红线,此刻洪水已逼近红线,却依旧在可控范围内。“再等等!” 沈序高声道,“按测算,这水位还没到泄洪渠的最大承载量,让水流再稳一稳!”
萧彻带着将士们也赶来守堤,玄甲被雨水浇得发亮,他走到沈序身边:“沈兄,需要将士们帮忙吗?”
“多谢将军。” 沈序点头,“让将士们守住泄洪渠闸口,按我喊的指令开闸,千万别乱了分寸!”
“好!” 萧彻立刻下令,将士们分成两队,一队守在堤坝上,防止出现管涌;一队守在泄洪渠闸口,随时准备开闸。
洪水越来越高,终于漫过了红线,开始冲击堤坝的外层石料。“咚咚咚” 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溅起的水花有丈余高,打在人身上生疼。守堤的百姓们吓得惊呼起来,有个年轻汉子忍不住想往下跳,被铁夯一把拉住:“慌什么!这堤坝是俺们一夯一夯打出来的,结实着呢!”
铁夯说着,拿起一把铁锤,对着堤坝上一块被洪水冲击得有些松动的石料狠狠砸去,石料稳稳地嵌入石缝,再也不动了。“大家别怕!跟着俺们加固!” 铁夯高喊着,带头用沙袋堵住堤坝边缘的缝隙。
百姓们见状,也鼓起勇气,跟着将士们一起加固堤坝。有的扛沙袋,有的填碎石,有的用木杠顶住石料,暴雨中,所有人的身影都那么坚定,没有一个人退缩。
“开闸!” 沈序看着水位计,高声下令。
守在泄洪渠闸口的将士们立刻行动,转动木闸。“嘎吱嘎吱” 的声响过后,闸门缓缓打开,汹涌的洪水顺着泄洪渠分流而去,像一条被驯服的巨龙,顺着渠身流向下游的洼地,没有一丝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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