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陆家的密室里,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柳承业盯着桌上的《大胤分域农时新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陆家主卧病在床,士族联盟群龙无首,唯有他还抱着一丝翻盘的希望——萧将军的兵守着西域边境,硬抢农时表已无可能,他便想起当年虞嵩扳倒沈序未成的旧路:“查他的错处!沈序管着全国的工坊与农时站,经手的钱粮何止百万,只要找出‘滥用公银’‘擅权越界’的把柄,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站在下方的是两个精瘦汉子,一个留着山羊胡,自称“账房先生”胡三;一个穿着粗布短褂,扮作“失业匠人”李四。两人都是柳承业从江湖上请来的好手,最擅长伪装查探。“柳先生放心,”胡三拱手道,“当年虞大人查苏微住所,是太过张扬;咱们这次扮作商贩匠人,暗地查访,保管神不知鬼不觉。”李四也拍着胸脯:“俺在匠盟混过半年,熟稔行话,定能从工坊里套出话来。”
三日后,淮河渡口的“淮铁务”工坊外,胡三挑着一副算盘担子,摇着拨浪鼓吆喝:“记账啦!清旧账、算新账,一文钱一笔,错了包赔!”工坊的管事赵老栓探出头,见他算盘上刻着“诚信记账”四字,便招手道:“正好工坊要盘三月的铁料账,你进来算算。”胡三心中暗喜,跟着进了工坊,眼角的余光却在飞快扫视——墙角堆着的熟铁都烙着“总局监制”,账本整整齐齐码在柜上,封皮写着“司天监旧例·流水账”。
赵老栓把一摞麻纸推到他面前:“这是三月的出入库记录,朝廷拨的铁料、卖给农时站的农具、工坊的工钱,都记在上面了。你仔细算,算错了扣你工钱。”胡三捏着算盘的手微微发抖,他原以为沈序的账本定会混乱,却没想到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三月初二,领江南铁矿铁材五千斤,经办人周铁山,押货校尉李忠;三月初五,造铁犁两百副,发往兖州农时站,收件人王二憨,运费由总局报销……”甚至连“买墨锭十块,花银五分”都有标注,还附了店家的收据。
“赵管事,这账也太细了吧?”胡三假装疑惑,“五分银子的墨锭都记?”赵老栓嗤笑一声:“沈先生说了,公银是百姓的血汗钱,一文都不能含糊。当年在司天监,他记星象数据比这还细,连晷针的影子偏移半分都要标出来。”胡三心一沉,手指在算盘上胡乱拨了几下,突然道:“这里不对!三月初十的工钱,怎么比二月多了二两?莫不是你们多领了朝廷的钱?”
话音刚落,里屋就走出个壮汉,正是从濠州回来取夯具的王二憨。他把铁夯往地上一顿,震得账本都跳了起来:“你胡说啥!三月工坊赶制防霜的铁支架,匠人们加了十天班,这二两是朝廷给的加班费,有总局的文书为证!”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文书,上面盖着沈序的印章和户部的印鉴。胡三脸色发白,抓起算盘就要跑,却被王二憨一把揪住衣领:“你这账房不对劲,问东问西的,是不是柳承业派来的?”
与此同时,扮作匠人的李四正在龙脊坡的农时指导站“找活干”。他蹲在观星台下,看着苏微和算手们核对数据,凑上前道:“苏先生,俺以前在柳家铁行做过活,会打农具,能不能在指导站谋份差事?”苏微抬头打量他,见他手掌光滑,不像是常年打铁的,便笑着道:“正好农时站要盘查农具,你帮着清点吧。这是清单,每一件农具都有编号,对应到农户的名字。”
李四接过清单,见上面写着“石崮村王老实,铁犁一副,编号037;芦苇湾李老头,锄头两把,编号152”,后面还有农户的签字画押。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找到半点漏洞,便故意道:“苏先生,听说您用算学改农时表,是拿朝廷的钱做自己的名声?不然怎么百姓都给您立碑,却没提皇上的好?”
这话刚说完,就被送麦饼来的李婆子听见了。她抡起洗衣棒就朝李四打去:“你这杀千刀的胡说啥!苏先生熬了多少通宵才算出农时表,朝廷给的钱都用来做农具、印农时表了,她自己连件新衣裳都没做!俺们要给她立碑,是俺们百姓的心意,关你屁事!”周围的百姓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骂,把李四吓得抱头鼠窜。
胡三和李四在约定的破庙里碰头,两人都灰头土脸。“工坊的账比司天监的星象记录还清楚,根本查不出问题。”胡三哭丧着脸,“王二憨那夯夫差点把俺的骨头打断。”李四也道:“农时站的百姓护着苏微跟护崽似的,俺连句坏话都不敢说。柳先生要的把柄,根本找不到。”正说着,庙外传来脚步声,两人以为是柳承业的人,刚要开口,就被冲进来的捕头按在地上——原来是王二憨和李婆子分别报了官,说有奸细窥探工坊和农时站。
消息传到徐州府衙,沈序正在和周培元商议推广西域农时表的事。周培元把供词递给他,笑道:“沈大人,您这‘司天监旧例’真是管用,柳承业想抓您的把柄,反倒把自己的人送进了大牢。”沈序看着供词,上面写着柳承业让两人“务必找出滥用公银的证据,哪怕伪造也要做”,不禁冷笑道:“他还是没明白,实证不是靠伪造的。当年虞嵩查苏微,拿不出真凭实据,最后落得个削职的下场;如今他重蹈覆辙,只会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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