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京城,寒风吹得御史台的宪牌呜呜作响。刚从江南传回“粟荞丰收”捷报的第二日,一道鎏金圣旨便送进了御史台——陛下李珩钦点御史大夫宋廉,彻查京畿及周边州府的粮食囤积案,“凡敢囤粮居奇者,无论士族平民,一律严惩不贷”。
宋廉捧着圣旨,指尖在“严惩不贷”四字上反复摩挲。他深知此事棘手:囤粮的绝非寻常粮商,而是以柳承业为首的江南士族联盟。这些人盘根错节,连户部都要让他们三分,可陛下的圣旨写得明白,还附了一叠沈序从江南送来的“实证录”,封皮上“粮价异动详查”六个字,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宋大人,沈经略使派来的人已在偏厅候着。”御史台的书吏躬身禀报,“还带了个扛着探水夯的壮汉,说是能帮着找‘藏粮的地缝’。”宋廉一愣,随即想起沈序在江南用探水夯找水脉的奇闻,不由得哑然失笑:“让他们进来,正好我也瞧瞧,这探水夯除了找水,还能找出粮食来?”
偏厅里,沈序的亲随卫凛正捧着账本核对数据,王二憨则把探水夯往地上一戳,夯杆震得青砖都发颤。见宋廉进来,卫凛连忙起身递上账本:“宋大人,这是江南各州府近三个月的粮价记录,苏姑娘用算学推演过,粮价在十月突然上涨三成,并非因旱情,而是有人大量收粮。”他指着账本上的红圈,“这些交易记录都指向柳承业的‘恒丰粮行’,还有他联姻的青州韩家、徐州陈家,三家粮行的收粮量,占了江南总储量的四成。”
王二憨抢过话头:“俺跟着沈先生在湖州查过,柳家的粮行表面上只收了千石粮,可俺用探水夯在他们后院一扎,底下是空的!后来跟着粮车踪迹摸到城外山坳,好家伙,藏粮的窑洞比俺们老家的水井还深,里面的粟米堆得能埋住人!”他拍着探水夯,“这夯杆能探地下三丈,藏粮的地穴土壤松动,一扎一个准,比官府的眼线还灵!”
宋廉翻着账本,又看了看王二憨带来的“窑藏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藏粮点的位置,连窑洞的深度、粮食的大致数量都写得清楚,旁边还有苏微用算筹推演的粮量估算公式。“沈经略使这是把‘实证’二字刻进骨子里了。”宋廉感慨道,“当年查处虞嵩亲信的盐铁案,也是靠这般实打实的证据,才让那些蛀虫无从抵赖。”
当年虞嵩任户部尚书时,纵容亲信囤积盐铁,抬高市价牟利,正是沈序带着匠人暗访盐场,用盐斤的产销记录和匠人账本,硬生生揪出了利益链条。如今柳承业等人故技重施,只是把盐铁换成了粮食,却忘了沈序最擅长的就是“从账本里找出猫腻,从地底下挖出真相”。
查案的队伍三日後便整装出发。宋廉亲率二十名御史,卫凛带着一队轻骑护卫,王二憨则扛着探水夯走在最前面,活像个“寻粮先锋”。队伍刚出京城,就撞见柳承业的管家带着礼品拦路,礼盒里的金条在阳光下闪着光。“宋大人,我家老爷说,如今冬寒,给各位大人添件棉衣钱。”管家笑得谄媚,“江南的粮价不过是正常波动,何必劳师动众?”
宋廉瞥了眼金条,冷冷道:“柳大人若是真有心意,不如把藏在山坳里的粟米拿出来,给江南百姓添件‘饱暖衣’。”他挥挥手让衙役把礼品没收,“回去告诉柳承业,三日内主动交出囤粮,尚可从轻发落;若是顽抗,当年虞嵩亲信的下场,他该还记得。”
管家脸色煞白,灰溜溜地回去报信。王二憨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这老小子怕是忘了,当年虞嵩的亲信被抄家时,连床底下的铜板都被搜出来了!柳承业想用钱铺路,真是打错了算盘!”宋廉也忍不住笑:“王巡检说得在理,这些士族总以为钱能通神,却忘了国法比金硬。”
首站便是柳承业在江南的“恒丰粮行”。粮行掌柜见御史台的人来了,还想装傻:“各位大人,我们粮行小本生意,库里只剩百石粮食,哪有什么囤积?”王二憨二话不说,扛着探水夯绕着粮行后院转了一圈,在墙角处猛地一扎,夯杆竟陷下去半截。“这里面是空的,还敢说没藏粮?”他大喝一声,卫凛立刻让人搬开墙角的石磨,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穴入口。
地穴里的景象让众人心惊——麻袋堆得像小山,里面全是金灿灿的粟米和饱满的荞麦,墙角的账本记录着“十月收粮三千石”“十一月加价两成出售”的字样。掌柜的腿一软跪在地上:“这都是我家老爷让藏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宋廉让人贴上封条,冷声道:“把账本收好,这就是柳承业囤粮的铁证。”
消息传到柳府,柳承业正在与青州韩家、徐州陈家的代表议事。听到粮行被查,韩家代表惊得茶杯都掉在地上:“柳兄,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三家囤了近万石粮食,要是被没收,损失的银子能堆成山!”柳承业却还算镇定:“慌什么?咱们是士族,陛下总要给几分薄面。当年虞嵩倒台,他的亲信也只是流放,咱们顶多交点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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