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书房内。
李奕坐在主位上，手中翻阅着沈挽月和花时薇通过自己渠道发来的情报。
小红侍立一旁，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
柳知絮款步而入，身后跟着垂首不语的顾清阑。
“回来了？”
李奕放下军报，抬起头。
“夫君。”
柳知絮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为他续上热茶，“我见孙大人已心领神会，就去刑部大牢转了一圈、大堂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
“这位孙尚书是个聪明人。”
李奕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她身后那个身影上，状似随意地开口：“小双，你今日随主母走这一趟，有什么想法？”
一句话，让书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顾清阑身上。
小红眼底闪过一抹艳慕，面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神色。
柳知絮则是语气温和地补充，“老爷的意思，是问你今日在刑部所见，与你心中坚守的公道，可有不同？”
“当然不同！”
顾清阑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师父教导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手中之剑，当护天下公理”时的场景。
她猛然抬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一团火焰。
“倘若天底下的官员都如此行事，凭空捏造罪证，罗织罪名，那这世间，又何来公理公平！”
“你错了！”
柳知絮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今日之事，不合规矩，却合公理，也甚是公平。”
“何来公平？！”
顾清阑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无法理解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论。
“这是我从夫君那里学来的道理。”
柳知絮的视线转向李奕，其中满是信赖与仰慕，随即又转回来看向顾清阑。
“我们既然已经确定了沈家的罪行，也拥有着惩处他们的绝对实力，又何必去浪费时间，寻找那些所谓的证据’？”
“他们做了恶事，如今承受败亡的后果，这便是天下最直接的公平。”
顾清澜张嘴欲言，“可是……”
“陛下和夫君一样，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但柳知絮向前一步，打断了她犹豫的话语，“你也该好好看看，这天下多的是权贵利用‘规矩’，谋取私利，才有了如今的动乱频生，小民艰难求活的乱世之局。”
“所以……为了结果，就可以不择手段？”
顾清阑的呼吸有些急促。
“手段，是为强者准备的。”
柳知絮一字一句地说道，“弱者，才会计较过程中的得失与所谓的体面。”
一番话，狠狠敲在顾清阑的心上。
她赫然发现那些师门中所教导的侠义与公理，话本里所看到的善恶有报，天理昭昭。
在柳知絮这番冷酷而现实的话语面前，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看着顾清阑失魂落魄，却又不自觉皱眉沉思，而不是继续反驳的模样。
李奕的嘴角弯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
临近深夜。
刑部大堂内却还是灯火通明。
上百名刑部官吏忙活了近六个时辰，终于将所有的“证据”完美地整合在了一起。
刑部侍郎捧着一沓厚厚的卷宗，激动地呈给主位上的孙锐。
“尚书大人，所有涉及人犯的单独、汇总卷宗已‘整理’完毕！”
另一名官员也上前一步，擦着额头的汗珠补充道：“所有人的供词都已相互印证，从勾结草原王庭的时间，到传递情报的地点，再到谋反的每一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
“好！”
孙锐原本的疲惫一扫而空，她惊堂木猛然拍下，“提审沈家要犯！”
很快，神色淡漠的沈千秋，和口中怒骂不已，愤愤不平沈欢、沈心韵等人被带了上来。
“这是你们沈家的认罪书，看看吧，没问题就画押。”
孙锐将一卷卷写满了罪状的供词，扔到了他们面前。
沈欢一把抓起，只看了几眼，整个人便气得发抖。
“荒谬！一派胡言！孙锐，你身为刑部尚书，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罗织罪名！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心韵更是尖叫起来：“我没有给大姐准备国家军政机密！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们这是诬陷！”
孙锐端坐在堂上，冷冷地看着他们，“本官没有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费唇舌。”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既然不愿意好好配合，那本官就效仿吴国公榜样，‘帮’你们一把。”
“来人！”
“替他们‘自愿’画押！”
“是！”
接收到命令的数十名狱卒立即上前。
沈心韵身边离得最近的两名如狼似虎的狱卒，一把就抓住了激烈反抗的她。
“别碰我！你们这群卑贱的走狗！”
她咒骂之余，疯狂地挣扎，踢打。
但在充耳不闻，一心办事的狱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孙锐！枉你为泱泱大周六部主官之一，如此陷害重量，必定不得好死！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的沈欢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叫骂与挣扎声中。
就在这片嘈杂里，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千秋，缓缓抬起了头。
她看着状若疯癫的女儿，无能狂怒的丈夫，曾经锐利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的悲哀与嘲弄。
“……别挣扎了。”
沈千秋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开口了。
一直关注着她动向的沈心韵停止了尖叫，沈欢也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位沈家族长。
“没用的。”
说完后，沈千秋竟是默默地，拿起了一支笔。
那只曾经保养得宜，指挥着偌大家族的手，微微颤抖地画了押。
随后，拇指沾上印泥，狠狠地按了上去。
鲜红的指印，落在了黑色的名字上。
“不！母！你……为什么？”
沈心韵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脸上满是不解。
沈欢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完了……”
寂静被一声压抑的啜泣打破。
紧接着，绝望的哭嚎声此起彼伏。
孙锐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对着身边的官吏挥了挥手。
“不愿意签的，帮他们一把！”
“手脚麻利点，赶紧……下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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