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刚把红木牌匾上的红绸布捋平,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蒙娇”两个字让他指尖顿了顿——这姑娘上次说要给他寄老家的艾草,现在算算该是收割的时节了。
“光建哥,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浸了蜜,尾音带着点刚睡醒的黏糊,“我刚上完解剖课,手套还没来得及摘呢。”
许光建的目光掠过门诊楼前排队的人群,突然觉得有点疲惫:“我在医院门口。”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刚看完几个病人。”
“你上次说,半个月后有时间了?”蒙娇的声音突然亮了起来,像拉开了窗帘,“我这周末没课,想请你吃食堂的糖醋排骨——新来的师傅做得可香了。”
许光建摸了摸口袋里的“杏林手札”,纸页的边角已经被体温焐得发潮:“是有时间了。”他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自己被停职的事,“你在哪儿?”
“我在天京医科大学门口的梧桐树下。”蒙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要是找不到,就看那个举着解剖学图谱的女生——我刚从图书馆借的。”
挂了电话,许光建突然想起初中时的蒙娇。那时她总扎着羊角辫,追在自己身后喊“光建哥”,手里总攥着颗水果糖。
蒙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时,她就趴在门框上偷看,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忽闪。
出租车刚拐进大学路,就看见穿深蓝色校服的女生站在公交站台边。
梧桐叶落在她的发梢,她正低头翻着手里的图谱,手指在“真皮层”三个字上划来划去。许光建突然笑了——这姑娘连等人间隙都在看书。
“光建哥!”蒙娇抬起头,校服裙子在风里掀了个小角,露出里面的白色棉袜。
她跑过来时,书包带在肩膀上滑了滑,怀里的图谱哗啦啦响,“你怎么才来?我都把皮肤组织结构背下来了。”
许光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几个月不见,她的脸颊褪去了婴儿肥,下颌线变得清晰起来,但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路上有点堵车。”他接过她手里的图谱,封面上还沾着片梧桐絮。
蒙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白大褂渗进来。“你的胎记好像淡了点。”
她的指尖在他左脸颊轻轻碰了碰,像在触摸易碎的瓷器,“我上次在实验室配了祛疤膏,下次给你带点?”
许光建的耳尖有点发烫。他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撞在出租车的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不用麻烦了。”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教学楼,“你不是说要给我看牛犊的照片吗?”
“哦对!”蒙娇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表哥的聊天界面,“你看这张,肚皮下的毛都长齐了。”
她把照片凑到他眼前,阳光下的牛犊正在吃草,肚子圆滚滚的,确实看不出植皮的痕迹,“我用的是异种皮移植技术,虽然和人脸不一样,但原理相同。”
许光建看着照片里的牛犊,突然想起自己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那些注射了长生疫苗的小家伙,皮毛比普通老鼠亮得多,连行动都更灵活。
“你比我厉害。”他的声音很轻,“我研究的疫苗还在试验阶段。”
“那有什么?”蒙娇把手机塞回口袋,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巷子里走,“你可是能让白血病患儿跑八百米的人。”
巷子深处飘来牛肉面的香气,她的脚步突然加快,“我知道有家老字号面馆,老板的牛骨汤熬了二十年。”
面馆的玻璃上蒙着层白雾,老板娘正用抹布擦桌子,木筷筒里的筷子码得整整齐齐。“两碗牛肉面,加蛋加青菜。”
蒙娇熟门熟路地喊,校服裙摆扫过凳脚,带起点灰尘,“老板,多放辣椒!”
“我上次在动物实验室,给兔子做绝育手术,老师还夸我手法好,没给它开多余的麻药呢!”
许光建被她逗笑了。他想起蒙校长总说:“我这闺女,就是直肠子。”蒙校长把他拉到身边,说:“光建啊,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他舀了勺牛骨汤,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我很想回老家看看。我想在猪崽身上试试长生疫苗的新配方。”
蒙娇突然凑过来,鼻尖差点碰到他的眼睛。“我跟你一起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我可以帮你记录数据,还能给猪崽做体检——我上周刚学会测猪的体温。”
牛肉面端上来时,香气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蒙娇把加蛋的那碗推到他面前,蛋黄在汤里浮了浮,像个小小的太阳。“你放心,生活费我包了。”
她咬了口牛肉,脸颊鼓鼓的,“我这个月拿了国家奖学金,五千块呢!”
许光建看着碗里的鸡蛋,突然想起蒙校长帮他交学费时的情景。
“我有钱。”他从口袋里摸出张银行卡,“上次给商建西治病,他家人塞的。”
蒙娇的筷子在半空停了停。“你可别学那些收红包的医生。”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们老师说,医者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接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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