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驶出隧道时,莫胜军揉了揉发僵的肩膀,车窗上的霜花映出他眼下的乌青。
他在想,王文昌这种老狐狸,不可能真让他全身而退,或许有人在暗中跟着。
果不其然。
总部顶楼的办公室里,王文昌正把赤灵芝盆栽往窗边挪。霜降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菌盖上投下阴影。
“让山崎带三个人,跟到第三国再处理。”他对着电话冷笑,“莫成飞的侄子?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山崎带着人在成田机场蹲了三天。他们看着莫胜军换了三次航站楼,最后才买了飞胡志明市的经济舱机票。
穿灰夹克的小个子掏出相机,把莫胜军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拍得清清楚楚。
“他好像在看我们。”穿黑风衣的男人低声说,手指下意识往腰间碰了碰。
山崎咬碎嘴里的薄荷糖:“别管,上后面那班机。”
飞机穿越云层时,莫胜军盯着前排座椅后背的杂志广告发呆。
越南盾的图案让他想起三年前在海防港见过的铜钱草,那时他还穿着莫氏集团的制服,跟着叔叔去参加药材博览会。
“先生,需要毯子吗?”空乘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莫胜军摇摇头,眼角的余光扫到后排两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正在低声交谈,日语单词像冰碴子一样飘过来。
他摸出手机,给许光建发了条加密信息:尾巴三条,目的地同。
胡志明市的机场像个巨大的蒸笼,潮湿的热气裹着香茅的味道扑过来。莫胜军跟着人流往外走,帆布鞋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发黏。
“要打车吗?”穿橙色马甲的司机凑上来,中文说得磕磕绊绊。
莫胜军摆摆手,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两个棒球帽出现在出口处,正对着接机牌东张西望。
他突然拐进旁边的洗手间,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领口——镜子里的男人面色憔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和护照上的照片判若两人。
出了机场,他钻进一辆突突车,用刚学的几句越南语比划着:“去范五老街。”
车夫咧嘴一笑,油门一拧,摩托车载着他钻进车流。后视镜里,那辆黑色丰田像块甩不掉的影子,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范五老街的午后挤满了游客。莫胜军在一家挂着“假发批发”招牌的小店前停住脚步,老板娘正用竹篾拍打晾晒的假头发,五颜六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成一片云。
“要哪种?”老板娘操着流利的中文,指着墙上的样品,“年轻仔都爱这个亚麻色。”
莫胜军的目光落在最角落的深棕色假发上,长度及肩,发尾带着自然的卷度。
“再要副墨镜。”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美元,指尖故意碰到老板娘的计算器,“越快越好。”
十分钟后,一个留着长发、戴黑框墨镜的女人走出了小店。
莫胜军扯了扯裙摆——他顺手买了条花裙子套在外面,踩着夹脚拖混进街边的水果摊,挑了个榴莲慢悠悠地剥着。
黑色丰田在街口转了三圈,最终还是加速开走了。
山崎把车停在咖啡馆门口,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监控截图咬牙。机场的摄像头拍到莫胜军进了洗手间,出来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会不会换了衣服?”灰夹克递过来一杯冰咖啡,杯子外壁的水珠滴在牛仔裤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山崎没接,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查所有从机场到市区的突突车记录。”
接下来的七天,他们把范五老街翻了个底朝天。
在酒吧问过酒保,在寺庙看了香客名单,甚至跟着几个戴墨镜的长发女人走了半条街,最后发现都是来旅游的法国姑娘。
“组长,家里来电话了。”黑风衣拿着手机,脸色难看,“社长说,莫成飞那边有动静,让我们先回去。”
山崎把烟头摁在咖啡杯里,褐色的液体溅到桌面上。他盯着窗外穿花裙子的行人,突然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撤。”
他们离开的那天早上,莫胜军正在郊区的稻田边刷牙。
租住的民房是栋两层小楼,房东阿叔在楼下劈柴,斧头劈在木头上的声音闷闷的,像远处寺庙的钟声。
“先生,今天吃春卷好不好?”阿婶端着竹筛子从厨房出来,里面摆满了裹着粉丝的米皮,“我女儿从河内寄来的鱼露,很鲜的。”
莫胜军漱了漱口,笑着点头。
这几天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换上阿叔的旧衬衫,倒真像个在乡下养病的读书人。
只是夜里总睡不安稳,总能梦见王文昌办公室里滚了一地的药丸,赤红的颜色像极了当年叔叔手术时的场景。
小镇的集市在每个月的初三和十八开集。莫胜军揣着剩下的越南盾,想给阿叔买瓶好酒。刚走到卖米酒的摊子前,就听见有人用闽南语喊他的名字。
“胜军?真的是你?”
莫胜军猛地回头,看见莫贵站在肉摊旁边,手里还拎着半扇猪排骨。
堂哥比三年前胖了不少,金链子陷在颈后的肥肉里,随着他走路的姿势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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