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卷过院墙,慈云寺的香火味混着草药气从禅房窗缝钻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嫚砚抱着沉甸甸的陶罐冲进院子时,裤脚还沾着双龙溪的泥点子,罐口晃出的金光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亮线,像谁撒了一路碎金子。
“嫚丫头可算回来了!”守在门口的小道童眼尖,掀着帘子就往里喊,“陈先生刚还哼哼着呢,脸烧得跟炭火似的!”
林嫚砚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门槛,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陈怀夏趴在铺着粗布褥子的木板床上,后背的伤口渗出的血渍把白布染得发黑,脖颈上那几道黑线像活物似的爬到耳后,原本透着英气的侧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得起了白皮。
“快搭把手。”林嫚砚反手扣上门栓,将陶罐往桌上一墩,瓷罐与木桌碰撞发出闷响,里面的泉水跟着晃悠,金光透过陶罐壁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跪到床沿小心翼翼地托住陈怀夏的后颈,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猛地缩回,感觉烫得像揣了个炭炉子。
小道童赶紧端来粗瓷碗,林嫚砚掀开罐口的棉布,一股清冽的水汽带着淡淡的甜香涌出来,水面上浮动的金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她舀出半碗泉水,用小勺一点点往陈怀夏嘴里送,刚碰到嘴唇,昏迷的人竟下意识地张开嘴,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在安静的禅房里格外清晰。
“这水邪乎得很。”小道童蹲在旁边瞅着,眼睛瞪得溜圆,“双龙泉的水咋会发光?莫不是沾了啥仙气?”
林嫚砚没搭话,指尖轻轻按在陈怀夏的腕脉上。脉象虚浮得像风中的蛛网,可随着泉水入喉,那微弱的搏动竟一点点变得有力起来。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他耳后的黑线像被清水洗过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原本狰狞的纹路渐渐模糊。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陈怀夏喉结动了动,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翼。他缓缓睁开眼,混沌的视线在林嫚砚脸上聚焦片刻,干裂的嘴唇扯出个虚弱的笑:“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我还以为……”
“别瞎琢磨。”林嫚砚按住他想撑起身的手,掌心下的肌肉还在微微发颤,“刚退了烧就不安分,躺着歇着。”
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已经下去不少,只剩些微的余热,“古城西的村民都醒过来了,清云道长正带着人给他们喝符水净身,没啥大事。”
陈怀夏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指节还在微微发颤:“谢家岗子那边……没出人命吧?”他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乱象,村民们像被抽了魂的木偶,举着锄头互相追打,颈后的黑线看得人头皮发麻。
“放心吧,就是些皮外伤。”林嫚砚反握住他的手,他掌心的硬茧蹭得她手腕发痒,“李大叔他们都懂事,清云道长一说咒毒的事,立马就帮着照看其他人了。倒是你,逞啥能啊,非要自己扛着。”
这话里带着嗔怪,可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粗糙的掌心。
三年前他失踪时留下的那道疤还在,像条苍白的小蛇蜷在虎口,摸起来硌得慌。陈怀夏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怕惊着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话音未落,林嫚砚怀里的血玉突然发烫,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烙铁。
她猛地低头,衣襟下透出的红光竟比刚才在双龙泉时更亮,隐约能看出玉佩的轮廓在布料上起伏。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阵眩晕,老鹰嘴山的景象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
陡峭的山壁上布满裂纹,灰白色的碎石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地上扬起阵阵尘土。最顶上那块像老鹰头的巨石裂了道狰狞的口子,石缝里透出诡异的金光,顺着岩壁流淌下来,在地面汇成蜿蜒的金线,竟与血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嫚砚?嫚砚你咋了?”陈怀夏的声音把她从幻境中拽出来,他担忧地皱着眉,另一只手想去探她的额头,“是不是累着了?脸色咋这么白?”
“没事,许是跑太快岔气了。”林嫚砚回过神,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血玉的温度也渐渐回落,只剩些微的暖意,“王老汉说的‘玉映鹰辉’,说不定就藏在老鹰嘴山。等你好利索了,咱们得去趟那边,这咒毒一天不除,石头城子古城就一天不得安生。”
陈怀夏的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捏:“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沾着泥点的裤脚上,“双龙泉那边没出啥岔子吧?阿禾姥姥一个人守着泉水,我总觉得不放心。”
“姥姥精神着呢,手里的拐杖抡得比谁都利索。”林嫚砚想起阿禾守在泉边的模样,姥姥把净泉壶往石头上一磕,说“这泉水就得用有灵力的物件引着”时,眼里的光比血玉还亮,“她还说这泉水连着护城河,让咱们多留个心眼,别让邪祟顺着水道钻进来。”
说话间,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禅房的窗纸“哗啦”响了一声。林嫚砚抬头望去,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风吹得枝桠摇晃,那影子竟像无数只手在地上乱抓,看得人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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