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后的第三日,苏婉儿以购置胭脂水粉为由,向王氏请示出府。许是苏婉仪的事让王氏心烦意乱,她只淡淡应允了,并未多问,只嘱咐带上两个婆子随行,申时前务必回府。
坐在微微摇晃的青帷马车上,苏婉儿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母亲留下的绸缎铺。自从那夜在书房偷听到王氏要对铺子下手的密谈后,她就一直忧心忡忡。今日出府,明面上是购置胭脂,实则是要亲自去看看铺子的情况。
小姐,到了。小翠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马车停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苏婉儿戴好轻纱帷帽,在小翠的搀扶下款款走下马车,目光透过薄纱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街面。
今日的朱雀大街格外热闹,沿街商铺旌旗招展,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派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苏婉儿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香料、小吃和车马扬起的尘土气息,这是她在深宅大院里从未感受过的鲜活生机。
她先走进一家有名的胭脂铺芙蓉斋,随意挑选着胭脂水粉,目光却始终透过窗棂留意着斜对面的情况。母亲的绸缎铺云锦阁就在对面,门面不算阔气,但位置极佳。只是此刻看来,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与周围店铺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小姐可是要选些特别的?咱们店新到了江南的茉莉香粉,最是清雅不过。掌柜的见她心不在焉,殷勤地推荐着。
苏婉儿正要婉拒,忽然听见店外传来一阵骚动。她转头望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在云锦阁前推搡着要进店的客人,态度极其嚣张。
快走快走!这家店卖的都是次等货色,别上当受骗!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大声嚷嚷着,唾沫星子四溅。
铺子里的老掌柜出来理论,却被那几个人一把推倒在地。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却都慑于这些人的凶悍,无人敢上前阻止。
苏婉儿心中一沉。这一定是王氏安排的人,想要败坏铺子的名声。她正要吩咐车夫去报官,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分开人群,走向那群闹事的人。
是赵元宸。他今日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色直裰,作普通书生打扮,身后只跟着一个看似寻常的随从。若不是苏婉儿前世与他相识多年,几乎认不出这位便是当今三皇子。
光天化日之下,为何在此寻衅滋事?赵元宸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领头的汉子斜眼打量他,见他衣着普通,便不把他放在眼里:哪里来的穷酸书生,也敢管爷的闲事?滚开!
赵元宸不怒反笑,目光却陡然转冷: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岂容尔等放肆?
他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领头的汉子突然惨叫一声,单膝跪倒在地,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其他几人见状,吓得连连后退,面色惊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汉子疼得龇牙咧嘴,是有人花钱让我们来闹事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赵元宸眼神一凛:是谁指使的?
是......是......那汉子支支吾吾,目光游移间忽然瞥见胭脂铺内的苏婉儿,脸色骤变,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他猛地挣脱开来,也顾不上疼痛,带着同伙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转眼就消失在人海中。
赵元宸的随从要追,却被他抬手制止。他转身,目光准确无误地穿过人群,落在胭脂铺内的苏婉儿身上。
苏婉儿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他认出她了?还是早就注意到她在店内?
果然,赵元宸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苏二小姐。
苏婉儿只得福身行礼:见过殿......话未说完,就被赵元宸一个眼神制止。
在外不必多礼。他声音温和,叫我赵公子便可。
苏婉儿从善如流:赵公子。
两人一时无话。苏婉儿垂眸看着地面,心中飞快思索着对策。赵元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那些闹事的人看见她时的惊恐表情,又意味着什么?
方才那些人,似乎是冲着对面那家绸缎铺来的。赵元宸状似无意地说道,目光却敏锐地观察着她的反应,那是苏家的产业?
苏婉儿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是家母留下的嫁妆铺子。让赵公子见笑了。
赵元宸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道:苏二小姐可愿陪赵某在这街上走走?方才见那些人逃窜时,似乎对二小姐颇为忌惮。
苏婉儿心中一凛。他果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看来今日这场,并非偶然。
赵公子说笑了。她淡淡道,帷帽下的面容保持着得体的平静,许是他们做贼心虚,见不得旁人注视。
赵元宸不置可否,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婉儿只得跟上,小翠和赵元宸的随从默契地跟在后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两人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午后的阳光透过帷帽的薄纱,在苏婉儿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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