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将尽,端阳初至。皇宫内苑,朱甍碧瓦在晨曦中流光溢彩,白玉栏杆畔百花竞放,榴花似火,艾叶飘香。今日端阳宫宴,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皆奉诏入宫。苏府门前,香车宝马早已备齐,王氏携苏婉仪、苏婉儿二人登车,向着那九重宫阙缓缓而行。
车内熏香袅袅,气氛却透着几分凝滞。苏婉仪今日装扮得极尽妍丽,身着胭脂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珠翠环绕,华贵非常。她不时睨向对面只着月白云纹锦裙的苏婉儿,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得意。
“婉儿今日未免太过素净。”王氏淡淡开口,目光在苏婉儿身上停留片刻,“宫中盛宴,这般打扮倒显得我们苏府不知礼数。”
苏婉儿垂眸浅笑,声音温软:“母亲教训的是。只是女儿想着今日宴上贵女如云,实在不敢抢了各位姐姐的风头。”
苏婉仪轻哼一声,玉指抚过腕间翡翠镯子:“妹妹倒是懂得分寸。”
实则苏婉儿心中明镜也似。前世这场宫宴,她因打扮过于艳丽被皇后不喜,而苏婉仪凭借一曲《霓裳羽衣舞》博得满堂彩,更得了三皇子赵元宸的青眼。这一世,她既要韬光养晦,也要让这位嫡姐好好栽个跟头。
车驾行至宫门,换了软轿入内。穿过重重宫阙,但见飞檐斗拱,画栋雕梁,终于抵达设宴的御花园。园中曲水流觞,奇花异草竞相绽放,宫人们垂手侍立,衣香鬓影间笙箫隐隐。
苏婉儿随王氏落座,目光悄然掠过全场。上首龙椅上端坐着威严的永嘉帝,旁侧凤座上则是温婉端庄的皇后。下首依次是各位皇子公主,其中三皇子赵元宸一身玄色蟒袍,眉目清冷如玉,正与身旁的大皇子低声交谈。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赵元宸忽然抬眼望来。四目相对刹那,苏婉儿从容垂眸,心中却是一凛。这位三皇子,果然如传闻中般敏锐。
宴至中场,酒过三巡。皇后含笑环视众人,温声道:“今日端阳佳节,园中百花竞放,不如让在座的千金们各展才艺,为陛下助兴如何?”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几位世家千金先后上前,或抚琴,或作画,或吟诗,各有千秋。
苏婉仪见状,迫不及待地起身行礼:“臣女苏婉仪,愿献舞一曲《霓裳羽衣》,为陛下、娘娘助兴。”
永嘉帝颔首许可。乐声起,苏婉仪翩然入场。她舞姿确实曼妙,衣裙翻飞间如蝶戏花丛,引得席间阵阵赞叹。王氏面露得色,不时瞥向四周命妇,似在炫耀女儿才艺。
苏婉儿静坐席间,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杯。前世此时,她正因为嫉妒苏婉仪抢尽风头而失态,被众人耻笑。而这一世...
她目光扫过场中翩翩起舞的苏婉仪,忽然注意到她裙摆处一道细微的裂痕。这是前世不曾有过的细节。苏婉儿心念电转,立即明白了缘由——定是前几日她命春桃在整理衣物时做的手脚起了作用。
舞至高潮,苏婉仪一个旋转,正要展现最精彩的飞天姿态,只听“刺啦”一声,裙摆应声撕裂。她惊呼一声,身形不稳,竟直直向前栽去——
“小心!”席间一片哗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月白身影倏然而至,稳稳扶住了险些跌倒的苏婉仪。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位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苏家二小姐。
“姐姐可还安好?”苏婉儿关切相询,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件藕荷色披风,迅速为苏婉仪遮住了破损的衣裙。
苏婉仪脸色煞白,又羞又恼,却不得不低声道谢:“多谢妹妹...”
皇后见状,温声赞许:“苏家二小姐反应机敏,姐妹情深,实在难得。”
永嘉帝也颔首称许:“临危不乱,确是可贵。”
王氏强颜欢笑,暗中狠狠瞪了苏婉仪一眼。
风波暂平,宴会继续。这时,皇后忽然看向苏婉儿:“方才见苏二小姐身手敏捷,不知可还有其他才艺要展示?”
席间目光齐聚苏婉儿身上。苏婉仪暗自咬牙,绢帕在手中几乎绞碎。
苏婉儿从容起身,敛衽为礼:“臣女才疏学浅,不敢与各位姐姐相比。唯有书法一道,略通皮毛,愿献丑为陛下、娘娘书写一副端阳祝词。”
内侍很快备好笔墨纸砚。苏婉儿执笔而立,闭目凝神片刻,忽然睁眼,笔走龙蛇。但见她运笔如飞,时而如蜻蜓点水,时而如泰山压顶,一笔一划间竟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势。
席间渐渐安静下来,懂书法的几位老臣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不过一盏茶工夫,一副《端阳赋》已然写成。但见字迹刚劲中带着婉约,潇洒中透着沉稳,竟是将颜筋柳骨与二王风韵完美融合。
“好!”永嘉帝首先击节赞叹,“这手字,便是与翰林院的学士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皇后细看内容,更是惊讶:“这赋文也是你即兴所作?”
苏婉儿恭声道:“臣女不敢欺瞒,确是临时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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