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刘峰打开行李箱,从几台准备用于创业的二手平板中,特意挑出了一台成色最新、性能稳定的。他又翻出一个崭新、色彩鲜艳的卡通硅胶保护壳,仔细地给平板装上。接着,他将双肩包里的换洗衣物清出来放在床上,把精心准备好的平板电脑和保护壳小心地放进包里。
出门,在八一路上的一家大型超市,他选购了一个果篮,挑了一瓶不错的白酒,又拿了一条周文斌常抽的那个牌子的香烟。将这些沉甸甸的“心意”塞进双肩包,他这才朝着陈静家走去。
距离确实不远,步行不过十分钟。按响门铃,开门的是系着围裙的周文斌,他看到刘峰,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容:“哎呀!刘峰!快请进快请进!外面热吧!”
“还好,文斌哥,打扰了。”刘峰笑着进门。
陈静闻声也从里屋抱着孩子走出来,脸上洋溢着欢快:“来啦!快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周大厨就剩最后一个菜了,马上好!”说着,将一杯沏好的热茶放到刘峰面前的茶几上。
他们的女儿快两岁了,乳名桃子,穿着小裙子,扎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刘峰这个陌生的叔叔。
刘峰放下背包,笑着对桃子招招手,然后从包里拿出那台已经套好卡通保护壳的平板电脑,熟练地开机,点开他事先下载好的几个儿童启蒙APP,里面立刻传出欢快的儿歌和色彩斑斓的动画。他俯下身,将平板递到桃子面前,声音温和:“桃子,你看叔叔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喜欢吗?”
两岁的桃子立刻被屏幕上跳跃的画面和音乐吸引,小嘴咧开,露出几颗小米牙,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手就要去摸屏幕。陈静在一旁笑道:“哎呀,你看你,来就来,还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嘛!”
“不值什么钱,给孩子玩个新鲜。”刘峰摆摆手。
一番寒暄,气氛温馨融洽。这时,周文斌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吆喝道:“齐活了!开饭开饭!”
餐桌上摆满了家常却美味的菜肴,周文斌的厨艺确实精进了不少。席间,刘峰说了自己打算回省城发展的想法,他省略了身体出问题的细节,只是语气平和地解释:“深圳那边节奏太快了,感觉像打仗,一刻也停不下来。加上离家实在太远,爸妈年纪大了,孩子也小,总在外面漂着不是个事儿,就想回来看看机会。”
说完,他拿出买的烟和酒,放在桌上,对周文斌说:“文斌哥,今天辛苦你了,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周文斌连忙推辞,但在刘峰的坚持下,也只好笑着收下。几人边吃边聊,说着省城的变化,聊着各自的近况,笑声不断。
饭后,陈静带着被平板电脑里动画片深深吸引的桃子进了卧室,客厅里只剩下刘峰和周文斌两个男人。
周文斌递给刘峰一支烟,自己也点上。烟雾袅袅升起,他看着刘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和憔悴的侧脸,又瞥了一眼他面前那杯只浅下去一点点的白酒(刘峰谨记医嘱,只敢小口抿了两下做做样子),眉头微蹙,语气变得认真而低沉:
“兄弟,”他吐出一口烟,声音不高,“看你这样子,很憔悴。喝酒也放不开,在深圳……吃了不少苦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刘峰紧闭的心扉。或许是酒精那一点点的催化,或许是周文斌语气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或许是回到了最信任的朋友身边,刘峰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缝。
他深吸了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沉默了几秒钟,他终于不再掩饰,将积压在心底的苦闷、焦虑和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如同倒豆子一般,原原本本地向周文斌倾吐出来。从没日没夜的加班,到身体的预警,再到确诊甲亢复发时的恐慌,以及手部颤抖无法维修时的无力感和最终不得不离开深圳的无奈……
他说的很平静,没有渲染,没有抱怨,只是陈述事实。但周文斌却能从那平静的语调下,听出惊心动魄的挣扎和一个男人在困境中的坚守与尊严。
周文斌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不时地给他续上茶水,烟灰缸里的烟头渐渐堆积起来。窗外的夜色深沉,客厅里,只有刘峰低沉的声音和两个男人之间无声流淌的信任与支撑。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可以托付心事、分担压力的兄弟。这场倾诉,对于刘峰而言,是一次彻底的释放和心理疗愈,为他接下来的省城创业之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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