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大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王麻子管事那“不得靠近后山”的禁令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捆住了张二狗的双脚,也几乎捆住了他刚刚窥见一丝光明的未来。份例扣除,不过是少吃几口饭,多饿几分肚皮,于他这般吃过苦头的人而言,尚可忍受。但后山石屋与那尊古炉,却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超越这杂役命运的阶梯。
刘平虎在一旁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地计算着失去的份例能换多少粗饼,嘟囔着这日子愈发难熬。张二狗收回望向后山方向的视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车到山前必有路,虎子,先顾好眼前,莫要被人抓了错处。”
他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失窃事件,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凌天羽何等人物,岂会真正在意一筐含有“火蟾衣”残渣的药渣?这东西对其而言,或许如同鸡肋。此举更大可能是一次敲打,或是针对所有杂役的立威,甚至……是针对某些可能触碰了某些界限的人的一次警告。自己前几日取用废料,是否落入了有心人眼中?张二狗背后不禁渗出一丝寒意,越发觉得这华阳剑宗外门,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暗流汹涌,一步一行皆需谨慎。
接下来的几天,杂役房气氛压抑。王麻子加派了人手巡逻,尤其盯着通往后山的小径和丹房废料区。张二狗白日里老老实实完成分内的挑水、劈柴、清扫院落等杂务,动作麻利,毫不拖沓,让人挑不出错。他甚至比往日更加沉默寡言,完全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杂役模样。
只有到了深夜,待同屋的刘平虎鼾声如雷时,他才会在榻上悄然盘坐,一边运转《凝器根元诀》与华阳炼气法,缓慢积累那微薄的灵力,锤炼那丝独特的炼器能量,一边在脑中反复推演古炉上那三个节点符文的结构,模拟能量注入的时机与力道。神识在一次次模拟中变得愈发凝练,对那丝独特能量的控制也精细了少许。虽不能实地操作,但理论上的准备却未曾停下。
然而,纸上谈兵终觉浅。无法接触古炉,炉火重燃之日便遥遥无期,更别提处理那块奇异的铁渣了。焦虑如同藤蔓,悄然缠绕心头。
转机发生在第四日黄昏。张二狗被派去清理剑宗外围一处废弃的旧炼器坊。此地荒废已久,据说因地火不稳早已弃用,平日里只有一些不愿走远的弟子偶尔会来此地尝试些简单的熔炼,但大多败兴而归。
推开吱呀作响、布满蛛网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埃和微弱硫磺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坊内杂乱地堆放着一些破损的陶坯、断裂的风箱拉杆以及几尊布满裂纹、明显废弃的炉鼎。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
张二狗的任务是将这里大致清扫一番,据说不久后可能会有新的杂役被安排住进来——剑宗弟子日益增多,住处也开始紧张起来。
他挥动扫帚,尘土飞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废弃的炉鼎吸引。尤其是中央那尊最大的炉子,虽已开裂,形制也与他的古炉大相径庭,但其底部与地脉连接的通道结构,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地火……”张二狗喃喃自语。他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早已被封死的火道口,手指拂过冰冷粗糙的石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无法去后山使用古炉,那这废弃的炼器坊的地火,能否加以利用?哪怕地火狂暴不稳,远不如古炉之火精纯可控,但若是只用来进行一些初步的材料煅烧或提纯,或许……可行?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迅速生根发芽。他不动声色地加快清扫速度,同时更加仔细地探查这间旧坊。果然,在角落一堆破烂的瓦砾下,他发现了一处小小的、似乎未被完全封死的泄压口,仅有拳头大小,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热力渗出。
希望之火再次被点燃。地火不稳是难题,但或许也是机会!若能用符阵稍加引导和稳定,未必不能暂解燃眉之急!
接下来的两日,张二狗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偷偷琢磨此事。他不敢绘制符箓,生怕灵力波动引来注意,只能在心中反复构思。需要何种符箓来疏导地火?聚热符阵肯定需要,但更需要的是“稳灵符”和“导流符”,这些都是较为冷僻的一品中阶符箓,他虽在王腾讯长老的笔记中见过相关结构,却从未尝试绘制过。这对他的神识和控制力将是极大的考验。
更重要的是材料。苏芷薇所赠的符墨虽好,但所剩不多,必须用在刀刃上。绘制这些符箓,还需要一种能承受地火燥气的基底符纸——最好是以上等寒潭水浸泡过的冰桑纸,或者以耐火灵植纤维制成的赤炎纸。这些东西,绝不是他一个被扣光份例的杂役能弄到的。
就在张二狗为此发愁,甚至考虑是否要冒险动用那块奇异铁渣去跟人交换时,刘平虎又一次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这日傍晚,刘平虎偷偷摸摸地找到正在井边打水的张二狗,塞给他一个小布包,低声道:“二狗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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