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盛夏的江南西省瑞金县外围的阻击阵地上,泥土被炮弹炸得翻起,焦黑的树枝横七竖八地插在阵地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柳德宗抱着一把老旧的步枪缩在石头后面,枪托还带着班长牺牲时残留的血迹,无不在提醒他真正的战斗是多么残酷。
他的手指死死扣着扳机,却连探出头瞄准敌人的勇气都没有。
刚才班长倒在他面前的画面还在眼前晃悠,鲜血染红了枪身,也浇灭了他心里仅存的一点胆气。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混乱,躲在一旁树后的赵二狗趁着敌方机枪手换水的间隙,抬手就是一枪,打的远处的机枪瞬间哑了火。
他转身冲到石头旁,一把揪住柳德宗的衣领,边拽边骂:“他娘的,柳德宗你真是个懦夫!拿着枪躲这儿当缩头乌龟!你怎么到了战场上连扳机都不敢扣,简直比村里赤卫队那些十来岁的半大孩子还不如。”
柳德宗被骂得脸通红,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吭声,只能攥着枪快步跟在赵二狗身后,往后方的第二道防线跑。
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腿肚子还在打颤,但依然死死咬着牙没掉队。
赵二狗虽然骂的难听,可刚才他那枪是真的救了他的命,不然自己今天肯定会死在这里。
直到天色渐暗,橘红色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敌人的进攻才暂时停了下来。
柳德宗背靠战壕壁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硬得能硌牙的红薯干慢慢啃着。
白天战斗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在他脑海里出现,他越想越羞愧,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顿时红了一片。
“哟,你这是跟自己较上劲了?”
柳德宗耳旁传来赵二狗的声音,他抬头看见对方也靠在战壕里吃饭,左臂用灰布草草吊着,布条上还渗着暗红的血。
刚才转移的时候,他为了掩护柳德宗,胳膊被流弹擦到了。
来到第二道防线后,他咬着牙说自己只是轻伤,还没有到下火线的时候。
赵二狗盯着柳德宗结实的胳膊和大腿,啧啧摇头:“你说你长得跟小牛犊似的,偏偏胆子比针眼还小,这么好的身子骨,可惜了。”
柳德宗咽下嘴里的红薯干,没有反驳他,反而抓起身边的步枪,默默走到战壕靠前的位置,眯着眼盯着山下的敌人营地。
赵二狗见他这副耍小脾气的模样,嘿地笑了一声,刚想再逗他两句,旁边吃饭的王栓柱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说道:“狗子,你少说两句,你忘了柳德宗跟咱们不一样。咱们是快饿死了才来参军,他可是揣着三根金条,冒死穿过敌人封锁线来到这里的。要说对组织的心思和忠诚,他比咱们谁都纯粹。”
赵二狗挠了挠头,咧嘴笑道:“可不是嘛,不然我白天犯得着拼着胳膊受伤救他?”
他转头看向柳德宗挺直的背影,赞叹道:“这小子是块璞玉,就是还没经着事儿。只要能活着熬过这阵仗,总有一天,他会发出能亮瞎咱们这些大老粗狗眼的光芒。”
“去去去,我们现在是人,才不是什么狗。”
“是是是,你瞧我这嘴笨的哦,尽说些胡话。我们现在是人,不是任别人随意打杀的野狗。”
......
“啊!!!”
柳德宗大喊着睁开眼睛,视线里先是一片模糊的光晕,好半天才聚焦到悬挂在房梁上的蜘蛛上面。
他愣了足足有三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紧接着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感,柳德宗下意识地抬手去抚摸受伤的位置。
当他触到缠着厚厚纱布的伤口时,他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柳德宗咬着牙,慢慢坐起身,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
这里的土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标语,地上铺着稻草,几个伤员躺在铺着粗布的木板上发出微弱的呻吟。
不远处一位穿着灰布军装的女战士正蹲在木板旁,手里拿着镊子,正小心翼翼地给伤员清理腿上的伤口。
柳德宗朝着她艰难地开口问道:“同...同志,你有见过我的战友吗?他们叫赵二狗、王栓柱......”
女战士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边继续处理伤口,一边轻轻摇头。
“抱歉,支援部队赶到的时候,战壕里到处都是牺牲的同志。他们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在一堆战友的遗体下面发现了你。你是那片阵地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的...幸存者...”
柳德宗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脑海里闪过那枚呼啸而来的炮弹。
当时他正趴在战壕里换弹,赵二狗突然扑过来把他按在身下,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德宗心里像被巨石压着疼得喘不过气来,可他张了张嘴,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灌满了铅,昏沉沉的连意识都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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