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北县的黄昏,宁采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失魂落魄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他怀揣的那点微薄希望,在城南那家早已人去楼空、蛛网密布的杂货铺前彻底破灭了。掌柜卷款潜逃,他这一趟,不仅分文未得,连仅剩的盘缠也因住店花用殆尽。夜幕降临,他连最下等的客栈也住不起了。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纸屑,也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饥肠辘辘。他抱着几乎空了的书箱,瑟缩在一处屋檐下,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充满了绝望与凄凉。母亲病弱的模样、家徒四壁的景象在脑中盘旋,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难道……真要冻死饿死在这异乡街头吗?”他喃喃自语,牙齿因寒冷和恐惧而打颤。
就在这时,几个蹲在街角、眼神闪烁的闲汉注意到了这个落魄的书生。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哟,书生,天都黑了,咋还不找地方歇着?”一个歪嘴的汉子嬉皮笑脸地问道。
宁采臣吓了一跳,抱紧书箱,紧张道:“几、几位大哥,小生……小生盘缠用尽,正、正想法子……”
“想法子?”另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猛地伸手推了宁采臣一把,“我看你是想偷懒吧!这地界是我们兄弟罩的,蹲这儿碍事,交钱!”
“我、我没钱……”宁采臣被推得一个踉跄,书箱掉在地上,几本破旧的书籍散落出来。
“没钱?”歪嘴汉子上前一脚踩住一本书,恶狠狠道,“那就拿你这破书箱抵债!滚蛋!”说罢,几人便动手抢夺书箱。
“不行!这是我的书!不能给你们!”宁采臣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死死抱住书箱不放。这是他仅有的家当,是赶考的希望!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瘦高个骂了一句,挥拳便打。
宁采臣被打倒在地,额头磕破,鲜血直流。那几个闲汉抢不走书箱,又怕闹出人命,骂骂咧咧地踹了他几脚,抢走了他藏在鞋底的最后一枚铜钱,这才扬长而去。
宁采臣蜷缩在冰冷的地上,额头的血和眼泪混在一起,浑身疼痛,心中充满了屈辱和绝望。天地之大,竟无他容身之所吗?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在茶馆听人闲谈,说县城北边荒山上有座废弃的兰若寺,虽然破败,但好歹能遮风避雨,偶尔有实在没处去的流浪汉会去那里过夜。
“兰若寺……”宁采臣挣扎着爬起来,擦去脸上的血污。虽然也听过一些关于那里的恐怖传闻,但此刻,寒冷和饥饿远比虚无缥缈的鬼怪更可怕。他捡起散落的书籍,重新背好破旧的书箱,一瘸一拐地朝着北门走去。
夜色深沉,山路崎岖。不知走了多久,当那座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破败的古寺轮廓出现在眼前时,宁采臣几乎要虚脱。他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寺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什么人?!”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骤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空寂的寺院中!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挡在面前,虬髯怒张,目光如电,正是燕赤霞!他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宁采臣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瘫软在地,连连叩头:“好、好汉饶命!小生、小生只是路过,无处容身,想、想借宝刹一角避避风寒,天一亮就走!绝无歹意啊!”
燕赤霞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狼狈不堪、吓得面无人色的书生,心中烦躁。他最厌烦这些不知死活的凡人闯入此地,平添麻烦。“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否则休怪燕某剑下无情!”他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燕大侠,且慢。”一个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凌辰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宁采臣身上,闪过一丝了然。他认出这正是昨日郊外所遇的那个书生。
“凌道友?”燕赤霞不解地看向凌辰。
凌辰走到宁采臣面前,蹲下身,声音平和:“宁公子,抬起头来。”
宁采臣颤巍巍抬头,看到凌辰的面容,先是一愣,随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道:“凌、凌道长!是您!救救我!我……我收账不成,盘缠用尽,还被歹人抢劫,实在无处可去了……”
凌辰叹了口气,扶他起来,对燕赤霞道:“燕大侠,此人我昨日在郊外有过一面之缘,乃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非歹人。他误入此地,也是情非得已。”
燕赤霞面色稍缓,但依旧严厉:“凌道友,你可知此地凶险?留他在此,与送死何异?”
凌辰转向惊魂未定的宁采臣,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宁公子,你需听仔细。此地名为兰若寺,并非寻常荒寺。此处……闹鬼。”
“闹、闹鬼?!”宁采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牙齿打颤得更加厉害。
“并非虚言恫吓。”凌辰语气凝重,“寺中盘踞着千年树妖,法力高深,专害过往生人性命,吸人精血。更有冤魂女鬼受其驱策,夜间出没,以色相诱人,取其心肝。你留在此地,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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