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地砖的凉意,渗进太子骨缝。
“周世仁进去了?”太子指尖捻着密报,声音像蒙了层冰,“永嘉…好快的手!”他眼底血丝密布,“周夫子老了…经不起天牢的寒气。”
侍立的心腹太监头垂得更低:“殿下…三法司有永嘉的人,怕是…”
“怕什么?”太子眼底掠过一丝阴鸷,指尖把玩着一个素白无纹的羊脂玉瓶:“将此物送去——瓶中‘千机引’,无色无味,乃父皇当年亲手所制。”太子声线压低,透着得意。“三皇子的母亲贤妃与镇国公商阙夫人系出同门,一脉相连。商阙手握重兵,父皇岂能安枕?唯有除去贤妃,断了这层勾连,商阙方能死心塌地,为父皇、为大启效忠。故此药方,父皇早已赐予母后。”
他话音微顿:“去告诉周夫子,他江南孙儿的‘前程’,孤与父皇自会‘看顾’。他满门老小的‘平安’……可就系于他此番抉择了!”
玉瓶轻柔递出。这是要周夫子扛下所有,用一条老命,换太子和皇后周全。
当太子的“千机引”送入天牢时,御书房内,龙涎香也盖不住那股陈年墨锭的冷冽。
宗政毅将厚厚一册《宋晦构陷苏明澈案实录》轻轻放在紫檀御案上。册页边缘磨损,墨色新旧不一,显然非一日之功。
“陛下,”宗政毅声音沉缓如古钟,“苏明远数月暗查,人证、物证、书证,环环相扣,铁证如山。”
宗政毅的指尖点过册页:
“其一,构陷‘私结皇室’书简,经查证,乃宋晦心腹偷塞栽赃。”
“其二,东屏阁裂魂梭,袭杀苏明远未遂,梭身兽首刻痕,与宋晦书房暗格所藏‘裂魂弩’机括纹路同出一源。”
“其三,金陵盐税截留、漕运‘漂没’账册,笔迹经三法司六位掌印比对,确系宋晦幕僚‘杨刀笔’手书。所截银两流向,半数用于豢养东屏阁死士。”
“其四,人证哑仆,口内有东屏阁蝎形刺青,供认受宋晦指使,监视苏明澈,传递构陷消息。其供词与沈梦之弟沈云质押账册记录(‘甲字柒号,利钱:其姐梦供驱策’)互为佐证。”
“其五,周夫子毒害贤妃旧案,宋晦虽未直接插手,但其举荐周世仁任太子太傅,为其掩盖旧罪,证据链在此册附录。”
一条条,一桩桩,铁证如冰山浮出水面,寒气逼人。
嘉隆帝静静听着,手指缓缓翻过册页。目光扫过那染血的证词和物证拓印,最终停在“宋晦”二字上。
“铁证如山…”皇帝缓缓合上册页,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嘴角竟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这戏…唱得热闹啊。”
他抬眼,看向垂手肃立的宗政毅:“苏明澈…委屈了。圈禁解了吧。”
“至于宋晦…”嘉隆帝指尖在“宋晦”名字上轻轻一点,又慢慢移开,“先留着。”
宗政毅愕然抬头。
皇帝靠回龙椅,望着殿顶盘绕的金龙,声音飘忽:“水至清则无鱼。朝堂这潭水…缺了哪一派搅和,就不够波澜壮阔了。”他目光沉沉扫过宗政毅,“宋晦是太子的刀…也是朕的磨刀石。刀钝了,要磨。石裂了…才好换新的。”
就在皇帝做出这意味深长的决断之时,另一道关乎苏明澈命运的旨意,已传达到了禁足已久的府邸。
宣读解禁圣旨的太监刚走。
苏明澈正披着外袍,独立水榭廊下。
“饵已下,鱼该咬钩了…”他低语。“备马,去镇国公府!”
与此同时,苏府梦月阁内。沈梦端坐镜前,指尖攥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苏府布防图。图上茗竹轩、书房、库房乃至角门换岗时辰,标得清清楚楚。
她将绢帛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妆匣夹层。准备“进献”给东屏阁的阁首。指尖触到光滑的匣面,她念头一沉。倘若完不成任务弟弟阿云就会被“清理”,心口一阵绞痛。
她想用这份详细的地图,换取阿云的生机。
“阿云…等姐…”她轻声呢喃。
当沈梦在绝望中押上最后的赌注时,数道黑影如壁虎般悄无声息翻过镇国公府的高墙。
他们落地轻捷,手中幽蓝的暗器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梭尾处,阴刻着一只狰狞的蝎子。
为首者一挥手,黑影散开,直扑水榭。
就在此时——
“唰!”
一道灰影倏忽掠至水榭檐角,如夜鸦敛翅般悄无声息。手中长剑倏然出鞘,剑势如裂帛惊风,一道寒芒破开夜色,似银河倾泻般在月下流转不定。
那身影与剑光浑然一体,在飞檐翘角间起落无痕,唯闻衣袂振空之声猎猎作响。
那灰衣人猛然开口厉喝:
“刺——!”
他僵住了,脸憋得通红,试图挽救,可舌头仿佛自有主张:
“刺!刺!刺!刺!刺!刺!”
一连串高亢急促的“刺”声,撕破了夜的宁静。
正准备扑杀的死士们脚步一顿,惊疑不定地望向声源。埋伏的护卫们也懵了——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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