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香球搁在小几上,暗格弹开,露出那卷素笺。商清月垂眸,指尖抚过“明月烬,清晖蒙尘”那干涸的墨痕。
那束自“启明”诗篇起便照亮她心底的光,此刻正被宋晦的手扼住咽喉。
“茗愿为薪,燃此残躯…”商清月低声念着。“郑怀安,被逼入绝境不改其志!”
郑茗的才华,她的风骨,她对女学星火燎原的执念…岂容宋晦这般肮脏手段践踏?
“商玉皓该‘发光了!”她眼中光华烈烈如火。
商清月没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惊动别庄深处书房仍在推演局势的苏明澈。
她只裹了件素色斗篷,帽檐压低,身影如幽影融入夜色,悄然消失在后院角门。
沉麟殿内,只余一盏孤灯。水沉香细若游丝,压不住心头的寂寥。三皇子萧景宇指腹反复抚摸一支旧玉箫,那是郑师遗物。
“殿下,”阴影里的商清月揭开帽兜,“郑师…遗泽未寒,其女有难!”
那只摩挲玉箫的手顿住,萧景宇倏然抬眼:“郑茗?”
“宋晦栽赃金陵陆昭,以漕船暗舱搜出的裂魂梭为凶器,梭尾铁锚印记为凭,更以盖有陆昭私印的假账册为铁证——诬其劫官船、贩私盐、勾结东屏阁。陆昭已下死牢。”
商清月语速平缓,字字重如千钧:“宋晦栽赃陆昭,裂魂梭与假账册俱是伪证。其目的,不仅是除掉陆昭,更是要借此将‘私通合谋’的污水泼向郑茗,彻底扼杀女学!此獠剑指殿下根基,贤妃娘娘的血债,该清了!”
萧景宇霍然起身,压抑了数年的愤怒轰然炸开,眼底刹那漫起赤红。
“裂魂梭染血,假账册构陷…栽赃清流、断我羽翼…好一个算无遗策的宋晦,一条东宫的恶犬!”
“那日永嘉公主宫宴,郑茗发觉东宫特酿‘琥珀光’中有异香,请三殿下查明,或可为引!”商清月目光灼灼说道。
萧景宇抽出剑架上的剑,“锵”一声半截雪刃出鞘!森寒剑光照亮他的脸,眼中冒出焚天的烈火。
“我这把钝剑…该磨亮了!”寒芒映着他的眼神,“不饮血…如何慰亡魂?”
商清月的身影如幽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黎明,麟德殿前,百官肃立。
禁卫森然拱卫的玉阶之下,须发皆白的老翰林范铭,健步出列。
他手中高举一本墨迹淋漓的奏折,声如洪钟:
“陛下!臣死劾!宋晦构陷忠良、祸乱漕运、罪证确凿!其豢养死士,以裂魂梭嫁祸商贾。其截盐税漕粮,假账册诬陷忠良!铁锚印记为凭,私印墨迹为证——桩桩件件皆可验!”
他话音未落,就在满殿惊骇目光中,决绝拔足狂奔,朝着御阶旁那金龙廊柱——
砰——!”
一声头骨碎裂的闷响,如同重锤砸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整个麟德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血珠溅落玉阶的细微滴答声。
范铭的身躯软软滑倒,额头撞击处血肉模糊,鲜血泼洒在白玉御阶之上,映着殿内烛火,触目惊心。
范铭倒在血泊中,竟顽强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声音穿透了整个大殿:
“宋晦…裂魂梭…铁锚血案…栽赃陆昭!”
“断漕运、截盐税…养…死侍!挖…我朝根基!”
“构陷官眷、残害皇子师门!”
“其罪…罄竹难…书……”
最后一个字伴着鲜血涌出,头颅无力垂下。唯双眼圆睁,盯着麟德殿顶。
那份奏折,因撞击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散开数页,飘飘摇摇,坠落在地,恰恰落在御阶前浓稠的血泊中。
就在这群臣惊骇的刹那。
一名值守的太监被眼前血腥惊得心神不宁,脚步一乱,失手打翻了手中托盘。
玉盘中盛放的,正是太子萧景轩秘法特酿的“琥珀光”。
琥珀色的酒,泼溅在地,大殿内登时酒香四溢。大臣们不禁觉得头晕目眩,离着泼溅处最近的那个弱不经风的文官,竟失声狂笑一声,便晕倒在地。他被禁军架出殿外,引得群臣侧目。
就在这时,三皇子萧景宇忽自班列中稳步出列,躬身朗声道:
“父皇,儿臣有要事启奏。”
他话音坠地,吸引了所有目光,连太子的呼吸都似乎为之一滞。
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卷扎子,双手奉上,神色沉凝却不见波澜:
“儿臣近日查得,东宫特供之酒‘琥珀光’……据西域商贾密告,此酒含一味稀有的‘离魂散’。儿臣不敢偏听偏信,即刻密查太医院存档,果然发现关于此物特性的记载与酒中方物吻合。随后顺藤摸瓜,取得当日经办官吏画押供词及查封酒坊所得残渣。人证、物证、书证,环环相扣,铁证在此卷中呈报。
他略顿,目光似无意扫过御阶旁面色微变的太子,继续道:
“儿臣本不敢妄疑储君,然联及近日朝中屡有重臣如漕运总督张谦、户部侍郎李贽等,在审议盐税漕粮等关键议案时言行失常、决策屡屡生偏之事,且皆在受赐‘琥珀光’后不久发作,恐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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