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府内,烛火摇曳。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的肃杀。宗政毅端坐太师椅上,手指摩挲着紫檀扶手,目光落在躬身侍立的赵之身上。
赵之的姿态谦卑至极,他那身官袍,在宗政毅华贵的紫袍和满室金玉摆设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
“女学纵火案,是否与你有关?”宗政毅的声音愤怒。“你怎可私自勾结后宫!”
赵之跪地声音颤抖:“老师,学生也是除女学心切,才……才和凤仪宫……”
宗政毅眼中飘忽了一瞬,看向赵之。“事已至此,便按‘地痞泄愤失火’结案。那几个泼皮……”他指尖蘸了蘸杯中冷透的茶水,在光洁的红木案几上,缓缓画下一个凌厉的叉。
“处理干净。手脚要利落,痕迹要抹平。死人,才最懂得闭嘴。”
赵之垂首,恭敬应道:“学生明白,定当办妥。”他的声音平稳,心底却有一根刺被狠狠扎下。又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最后经手的,永远是他这等无根无基的“门下走狗”。而那些膏粱子弟,只需高谈阔论,便能坐享清名。
宗政毅抬眼,锐利的目光扫过赵之低垂的脸庞,仿佛要看清他的心思。
“至于李福禄那头……”他声音陡然转冷,“你亲自去告诉他,凤仪宫的手,伸得太长了!后宫妇人,就该安守本分,母仪天下是皇后的职责,染指前朝、构陷大臣、搅动风云……便是牝鸡司晨,祸乱之源。”
宗政毅身体微微前倾,赵之不由的呼吸一窒。
“赵之,你是我门下弟子,更是朝廷命官!女学妖言惑众,动摇纲常伦理,坏我大启根基,是该除。但除妖,当用堂堂正正之师,行光明磊落之举。借后宫阴私之力,行构陷暗杀之实,此乃下下之策,更是取祸之道。你可知,与后宫勾结,便是默许妇人干政。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今日她能帮你除女学,明日便能借你之手除异己,他日……这柄悬在你头顶的刀,终会落下。与虎谋皮,终被虎噬。此等行径,非但辱没你清流之名,更是自掘坟墓,引焚身之火。”
宗政毅字字如刀,敲打在赵之心头。他额角渗出冷汗,连忙深深叩首:
“恩师教训的是,学生一时糊涂,险些铸成大错。学生谨记恩师教诲,绝不再与后宫有半分瓜葛。女学之害,学生定当以正大光明之手段,在朝堂之上,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将其彻底根除,以正视听。”
赵之的语气恳切,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然而,低垂的眼睑下,却翻涌着怒火。他想起三年前琼林宴后,那位世家出身的三甲进士,是如何轻蔑地弹开他敬酒的袍袖,笑言:
“寒门之酒,浊气太重,恐污吾衣。”若无皇后助力,单凭朝堂上那些口舌之争,他这等毫无根基的“清流”,如何能扳倒有公主撑腰深得帝心的启明女学?宗政毅位极人臣,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自然可以高坐钓鱼台,讲他的“光明磊落”!可他赵之呢?除了剑走偏锋,还能凭什么在这盘根错节的朝堂里杀出一条血路?这老匹夫,怕的哪里是后宫干政,分明是怕自己的权柄被分薄,怕他赵之这把刀,最终会割到宗政毅的喉咙!
“你袖口沾的什么味道?”宗政毅雷霆般的喝问劈开满室檀雾。
赵之悚然一惊,冷汗顷刻浸透中衣。晨间在李福禄那等奢华之地“喝茶”时,那赭色粉末沾了衣缘,他竟未察觉!
“蠢货!”宗政毅霍然起身,枯掌带得紫檀扶手嗡嗡作响,“你身上这香味是凤仪宫的九霄龙息,三法司有懂行的。”
宗政毅欺身迫近,目光锐利如刀。“光凭这味,就能参你一本勾结后宫。届时非但你人头落地,更要污尽清流门楣!”
“恩师教训的是,学生知错了。”赵之深深叩首,将满腔的屈辱死死叩在青砖地上。
赵之内心怒意闪过:老匹夫,今日之辱,我记下了。待他日,我必不再需要仰人鼻息,不必再借他人之势!终有一日,那紫檀螭首太师椅,我也坐得!
“明白就好。”宗政毅深深看了他一眼,停滞一瞬,最后只挥了挥手。
“去吧。记住,国之根本,在于纲常。男尊女卑,君臣有别,此乃天理伦常,万世不易。守住了这根本,便是守住了大启的江山社稷。”
“是!学生告退!”赵之再次躬身,退步而出。转身的刹那,脸上那副惶恐恭敬的面具褪去,只剩下眼底阴冷的算计。
赵之没有回府,而是绕了几条街巷,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进了城南一所不起眼的民居。屋内陈设简陋,仅一桌一榻。那榻下暗格藏有金珠,墙缝塞着几封密信。这里是他秘密经营的一处巢穴。
赵之点燃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他阴晴不定的脸。宗政毅的警告犹在耳畔,但他嗅到的却是恐惧——这老家伙在害怕,害怕皇后,更害怕失去对局面的掌控。
“光明磊落?”赵之摩挲着袖口那抹洗不掉的陈旧痕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若无非常手段,何来破局之功?皇后是虎,你宗政毅盘踞朝堂数十载,又何尝不是一头贪婪的巨鳄?”
他铺开纸笔,沉吟片刻,开始书写。一封是给凤仪宫总管太监李福禄的密信,言辞极尽恭谨,暗示风波已过,但日后联络需更加隐秘。另一封,则是写给几位同样出身寒微、散在各部院担任微末官职的“同年”,信中不谈风月,只论时局,字里行间却藏着对“世家子弟尸位素餐,寒门才俊晋升无门”现状的不满和对“破格提拔,共图大业”的隐晦暗示。
他要编织自己的网,积累自己的力量。皇后是一把快刀,宗政毅是一座高山。而他赵之,要手握着刀,在山的缝隙间,踩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直至有朝一日,能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取而代之。
墨迹吹干,信笺封好。赵之吹熄油灯,融入外面的夜色……
与此同时,就在赵之于密室中编织野心之网时,城南乱葬岗上,宗政毅的清洗命令已被忠实执行。
月色惨白,照得荒野一片凄清。寒风卷着枯草。三个被毒哑的纵火嫌犯,在绝望的呜咽中被粗暴地推进深坑。
泥土迅速掩盖了挣扎的痕迹。一柄沾满泥污的铁锹被随意扔在地上,锹柄上,宗政府的徽记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虚伪的寒光。
在这埋葬真相的污秽之地,嘲笑着所有冠冕堂皇的‘纲常’与‘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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