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府邸深处,一处偏僻的内堂烛影昏黄。
宗政毅铁青的面容在跳动的光晕中明灭不定,宛若庙中泥塑般凝着寒气。地上跪着的,是瑶儿郡主的贴身嬷嬷,她是借着出宫探亲的由头待到夜深人静,才悄悄闪入这间绝少人至的暗室。
“混账!”宗政毅的手杖顿地,声如寒铁相击,“澶州迷踪草,这东西剧毒!你岂会不知?”他目光剐向跪地的老嬷嬷,“你潜藏在沉麟殿这些年也算劳苦功高,经手此物的,还有谁?”
那嬷嬷抖如秋风落叶,额头磕地:
“奴...奴婢只负责瑶儿郡主的起居。缝制枕囊是宫女玉玲的活计...那丫头有些时日没见着了。对了……是凤仪宫刘总管的外甥...御药房采办张保...他...他送药材时候...说是安神珍品...这枕头是玉玲亲手缝的,我并未插手啊,大人!您只告知我盯紧三殿下动向,此事奴……真不知啊!”
“够了!”宗政毅抬手,腕间佛珠噼啪作响。他俯身逼近,烛光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阴影:“张保昨夜失足落井——此案,到此为止。”
嬷嬷瘫软在地的瞬间,宗政毅袖中滑落半枚双头蛇铜符——是张保作为宗政府打探凤仪宫消息暗桩的接头信物。
宗政毅的手指碾过铜符蛇纹,将最后一点血色抹入掌心。这栽赃嫁祸的旋涡竟然卷到他宗政毅头上了。
那张保失足落井,别人只当是凤仪宫李福禄大义灭亲。绝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宗政毅头上来。想到这,一丝诡异的笑容在宗政毅的脸上划过,他指着桌案上的锦盒关切对嬷嬷说道:“年纪大了,多注意身体。这些银钱,你拿着换点补品。”
那嬷嬷脸色骤喜,应道:“谢您多年照拂,奴婢定盯好沉麟殿!”
次日清晨,退朝的钟声敲响,群臣心思各异,鱼贯而出。
六皇子萧景桓走在人群末尾。直到行至一个宫墙转角,趁着四下无人注意的间隙……
他悄悄落后几步,对转角阴影里等候的紫衣内侍低语:
“素闻苏大人那位如夫人郑氏,不仅深谙医毒,更在澶州疫中不避艰险,亲入深山采药。她身为郑云龙孤女,与三殿下渊源匪浅,于东宫废黜之事亦多有助力。如此才智,连皇后娘娘都曾另眼相看。此等人物,定要阖宫皆知,莫要埋没了才好。”
那紫衣内侍眼神一凛,随即点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宫墙深处。
当夜,沉麟殿外夜色深沉,廊下阴影浓重。紫衣内侍悄步走近,将一包沉甸甸的金子塞进掌香宫女翠儿手中,声音压得极低:“丫头,你娘病着,日子艰难,贵人都看在眼里。如今有个机缘,你既能尽孝,也能替贵人分忧……”他凑近半步,低语没入风中。
就在六皇子于宫墙下埋下祸根的同时,远在宫外的苏府也笼罩在阴云之中。
苏府茗竹轩内,烛火摇曳。
苏明远将宫中眼线密报皇后的哭诉内容低声转述。皇后的反击,比郑茗预想的更毒。皇后竟能将悬在她头上的嫌疑,瞬间转化为对三皇子致命的指控。
“好一招毒计!”彻骨的寒意席卷郑茗,“皇后这是要将三殿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瑶儿之死,成了皇后手中最锋利的刀。”
苏明远握住郑茗的手。“怀安,皇后此举,表面是针对三殿下,实则剑指你我,指向整个苏家。她深知三殿下是苏家背后最大的倚仗,扳倒他,便是断了我们的根基。接下来,她必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构陷,将瑶儿之死与启明女学、与我们彻底捆绑。”
郑茗反手紧紧回握。
“明远,皇后不会善罢甘休。她既已抛出‘嫁祸’之说,下一步,必是罗织‘证据’,坐实三殿下之罪,并将祸水引到我们身上。”
苏府的应对之策尚未落定,才几日功夫,恶毒的消息便在宫闱深处悄然蔓延,最终流入皇帝的耳中。
“陛下,老奴……老奴听闻一事……”御前伺候多年的老太监刘瑾,战战兢兢地跪在皇帝面前,脸上表情万分惶恐。
“讲!”皇帝语气不耐烦。
“是……是关于三殿下与瑶儿郡主夭折之事……有、有宫人私下议论,说……说那致死的‘迷踪草’……其、其来源,似乎与……与苏府的郑姨娘有关……”刘瑾声音发颤,头埋得更低。
“什么?”皇帝坐直身体,目光如电,“说清楚!”
“老奴也是道听途说……说……说数月前,三殿下因监国操劳,夜不能寐。郑姨娘……郑姨娘曾……曾亲手调制过一种‘安神香’,赠予三殿下……那香……据说……据说气味独特,有安神奇效……而……而瑶郡主枕芯里的迷踪草……气味似乎……与那香有些……相似之处……”刘瑾说得磕磕绊绊。
皇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启明女学是她,与永嘉、商清月搅动风云是她,如今,竟连瑶儿夭折这等惨事,也隐隐指向了她?
在皇帝看来,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各方势力的撕咬,这棋局愈发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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