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苏府正院的烛火却亮得晃眼,映得王婉晴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半明半暗。她手里捏着一件簇新的宝蓝色棉袄。
跪在阴影里的心腹侍女彩烟声音压得极低,“平章少爷那双冰鞋底,照着吩咐,用猪油细细擦过了。”
王婉晴没吭声,指尖细细捻过棉袄,嘴角扯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嗯,絮得是够厚实,平哥儿身子弱,可千万不能冻着。平章随身的香囊,办妥了吗?”她似是不经意地将棉袄一角拂过铺着黑色粉末的绢布……
“昨个趁着小少爷沐浴更衣的功夫,已换过了。”这是他原本贴身那枚。”彩烟拿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王婉晴。
王婉晴接过香囊,随即扔进角落里正燃着的炭盆。那香囊“噗嗤”几声后,便化为灰烬。
“乌沉石粉混着棉絮,絮进了棉袄夹层,吸力不减。”王婉晴嘴角扯出一抹冷意,“在太液池那百步之内,力道足以带倒奔马,何况一个稚子?”
王婉晴的目光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眼神凌厉。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皇后沈氏一身素衣斜斜倚着座榻。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周太医可回话了?”她低声对侍立一旁的掌事姑姑说道。
那掌事姑姑递过一盏清茶,小心翼翼道:“回话了,他弟弟周世仁死得冤。周家一门的荣辱都得益于娘娘垂帘。”
皇后沈氏莞尔一笑,看向凤仪宫深邃的穹顶。“春去冬来,太液池又结冰了,我们这宫里也该热闹热闹……”
皇后的冰嬉宴,开在在寒冬腊月里的太液池畔,却如火如荼的热闹。
命妇们裹着华贵的裘皮,聚在暖亭里说笑。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在冰面上穿梭嬉戏,彩衣翩跹,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和着清脆的笑语。日头照在冰上,反着刺眼的光。
苏明远被皇上留在身边议事。郑茗牵着平章,站在靠近水榭的冰岸边。湖风凛冽,吹得她素色斗篷翻飞不止。郑茗看着眼前的表演,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扫视着四周。
自打翠儿“自尽”、王婉晴解了禁足,宫里的每一丝风声都让郑茗心头紧绷。
“姨娘,快看!冰陀螺转得好快!”平章兴奋地指着远处,小脸冻得通红,眼睛亮晶晶的。他腰间一枚金线纹绣香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平章今天穿了件崭新的宝蓝色缂丝面小棉袄,是前几日王婉晴特意差人送来的,说是新做的。郑茗当时摸了摸,这棉袄格外沉手,夹层棉花絮得特别厚实。
一阵香风袭来。王婉晴穿着海棠红的织金斗篷,脸上挂着温婉的笑,由丫鬟搀着,袅袅婷婷地走近。她气色极好,一扫之前的晦暗。
“姐姐也来了?”王婉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目光落在平章身上,“平哥儿穿上这新袄子,真是精神,看着就暖和。”
她笑意更深,眼底却幽光流转:“平哥儿是苏府的嫡长子,金贵着呢,可得仔细些,千万别冻着了。”说着,她的手拂过平章身上的棉袄。
冰嬉表演到了最热闹的时候。郑茗眼角瞥向西角楼方向的冰面,那儿有几处不起眼的反光,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前两日让春杏悄悄去看过,那冰面取冰的西角楼处,冰层骤然裂开口子。
一群戴着五彩面具的舞者踩着冰刀,挥舞绸带,在冰上飞旋,如彩凤翔集。鼓乐喧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平章看得兴奋,忍不住跺脚叫好,小小的身子跟着节奏晃动。就在这时,郑茗猛地发现,平章身上那件宝蓝色的新棉袄,下摆处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微微牵扯着,朝着西角楼的方向偏移!
平章正被表演吸引,脚下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片覆盖着薄冰的西角楼冰面滑去。
“平章!”郑茗失声惊叫,声音划破了欢乐的氛围。
“啊——”平章惊恐的尖叫响起,小小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完全失控地加速冲向那片薄冰区!
“孩子!”
“快拦住他!”
岸边顿时一片惊呼,人群混乱起来。
郑茗一把扯掉碍事的斗篷,猛地将头上最沉的金簪拔出,顺势狠狠划向自己的裙摆!
“刺啦——”布帛撕裂声在风中格外刺耳。冰面湿滑,她几乎站立不稳,全靠一股意志支撑。她飞快地将金簪尖端穿过撕下的布条边缘,用冻得发麻的手指死死打了个结,做成一个简易的套索。
金簪的尖端划破了郑茗的手腕,血珠渗出,她却浑然不觉。同时,她双脚用力蹬离岸边湿滑的冰面,借着冲劲,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平章失控滑行的方向扑去!
“郑姨娘!”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惊叫。
郑茗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拼命滑行,寒风像刀子割在脸上,心头里却烧着一团火。
“平章!抓住!”她嘶吼着,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手中系着金簪的布条奋力甩出!布条带着金簪的重量,缠住了平章的腰。
然而,就在郑茗心中一喜,想要将孩子拽回来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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