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林风波过后,慕容复便辞别了乔峰与段誉。乔峰虽挽留,但慕容复去意已决,只道江湖路远,后会有期。段誉看着依偎在慕容复身旁、眼中再无他人的王语嫣,神色黯然,终究也只是拱手作别,将那一声“神仙姐姐”埋在了心底。
慕容复带着王语嫣以及四大家臣,一路南下,返回姑苏燕子坞。
五年游历归来,庄内一切如旧,却又因主人的回归而焕发出新的生机。与王语嫣的婚事,也自然而然地提上了日程。慕容复虽对情爱一事看得淡泊,但既承了这慕容复的身份,王语嫣多年痴心相伴,母亲生前亦有此愿,他亦不愿徒增波折,便也应允了。
他亲自带着王语嫣回了一趟曼陀山庄。王夫人李青萝见慕容复容颜俊雅,气度超凡,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她虽不明具体,但观其气象便知不凡),远比江湖上那些浪得虚名之辈强上太多,加之女儿对他死心塌地,心中自是万分满意,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
于是在曼陀山庄与燕子坞众人的见证下,慕容复与王语嫣正式结为连理。婚礼不算极其盛大,却足够郑重。红烛高照,映着王语嫣绝美的容颜和满是幸福的眼眸。慕容复看着她,心中平静,虽无炽热爱恋,却亦有了一份相携相伴的责任与温情。
婚后半年,慕容复大多时间留在参合庄,时而与王语嫣抚琴论画,时而指点四大家臣武功,日子过得倒也闲适。但他心中始终未曾忘却此世的目标之一——那部传说中源自逍遥派,堪称天龙世界最奇特、最接近长生奥秘的武学,《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他深知,此功后来被拆分,化为了天山童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后经童姥改良)、李秋水的《小无相功》以及无崖子一脉可能传承的《北冥神功》等部分精髓。想要集齐或追溯本源,绝非易事。
恰在此时,江湖上再次传出了聋哑先生苏星河广发请帖,重启“珍珑棋局”的消息。
慕容复闻之,心下了然。这珍珑棋局,乃是无崖子为挑选传人、清理门户所设,正是接触逍遥派核心传承的关键契机。他估计着,该来的剧情人物,大抵都会在此汇聚。
于是,慕容复不再耽搁,携新婚妻子王语嫣,以及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四大家臣,一行六人,离开姑苏,前往那珍珑棋局设擂之地。
一路无话。这一日,六人抵达目的地,但见山峦环抱之中,一片空地上已是人头攒动,各路江湖豪杰、奇人异士汇聚于此。空地中央,一座巨大的棋盘镌刻于石坪之上,黑白棋子林立,气象森严。须发皆白、作聋哑老人打扮的苏星河静坐棋局一侧,其身后站着薛慕华等函谷八友。
已有不少自诩棋艺精湛、智慧超群之人上前尝试破解棋局,然而那珍珑棋局诡谲异常,蕴含极高深的武学至理与幻术迷惑,心智不坚或执着于胜负者,极易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只见一人手持白子,凝望棋盘半晌,忽然大叫一声,口喷鲜血,仰天便倒,竟是内力岔乱,走火入魔。又有一人,下到关键处,忽而面容扭曲,状若疯癫,挥掌乱劈,险些伤及旁人,被其同伴急忙制住,废去武功才保住性命。场中一时间气氛更加凝重,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尝试。
慕容复冷眼旁观,对那棋局的凶险已有认知。他目光扫视全场,果然在人群一角看到了段誉的身影,那小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手指微动,似在暗自推演,脸上时而困惑,时而恍然。
这时,一位少林寺的玄难大师上前尝试。玄难佛法精深,棋力亦是不凡,但面对这蕴含道家至理、幻象丛生的珍珑,也逐渐显得力不从心,眉头紧锁,额角见汗,隐有心神受制之象。
段誉在一旁看得焦急,他宅心仁厚,不忍见高僧受损,加之自己于棋道和《易经》颇有涉猎,看出些许关窍,便忍不住出声提示。他声音极低,看似自言自语,实则以内力逼成一线,传入玄难耳中。玄难得此点拨,茅塞顿开,依言落子,竟暂时稳住了局面,化解了一次心神失守的危机。
慕容复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段誉的才学与善良倒也暗自点头。但他更关注的,是紧随玄难之后,那个穿着朴素、相貌丑陋、神情憨厚的年轻和尚——虚竹。
果然,在苏星河的目光示意和段誉无意间的又一句“点拨”下,虚竹这个全然不懂棋艺之人,怀着“舍身饲虎”般的慈悲心与无争之心,闭着眼睛,随手将一颗白子填入了自家一片看似毫无生路的棋眼之中。
这一着“自杀”的蠢棋,在外行看来荒谬绝伦,但在慕容复这等已窥武学至理、通达“置之死地而后生”奥妙的人眼中,却正是破解这珍珑棋局最关键、最精妙的一手!所谓大智若愚,大巧不工,这虚竹歪打正着,以其无思无虑、无胜无负的赤子之心,恰恰符合了逍遥派武学讲究逍遥随心、不滞于物的根本意境。
一子落定,棋盘上风云突变,原本死气沉沉的白棋竟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机!
苏星河见状,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猛地站起身,对着虚竹深深一揖,便要引他进入身后那隐蔽的山洞,去见那等待传人已久的无崖子。
在场群豪无不哗然,既惊且羡,谁都看出这貌不惊人的小和尚得了天大的机缘。
然而,就在虚竹懵懵懂懂,准备跟着苏星河步入山洞之际,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骤然响起,清晰地传遍全场: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声者正是那位一直静立旁观、气度卓然的姑苏慕容复。
苏星河脚步一顿,眉头微皱,看向慕容复,虽未开口,但眼神中已带上了询问与一丝不悦。群豪也纷纷侧目,不知这位“南慕容”在此关键时刻出言阻止,意欲何为。
慕容复青衫微拂,缓步自人群中走出,目光先是在一脸茫然无措的虚竹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苏星河,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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